一如文鴦所言的那般,看似被孫太后掌控多年的羽林衛在劉章的突然發難之後紛紛掉頭,直接拿下了原本作為他們直屬上司的各級將領,速度之快,就像是提前演練過千百次一樣。
而他們這樣做的理由也很簡單,羽林衛作為皇宮的直屬宿衛,這些年對孫太后一脈所做的惡事可謂是瞭如指掌,甚至很多時候的善後都是由他們進行協助料理的。
這麼說吧,這些年若非是文鴦暗中協調,恐怕這羽林衛早就爆發出反叛的大案了!
可以負責任的說,今夜的行動,從很多年前開始,羽林的將士們就一直在準備了。
結果嘛,不知道從皇宮各處被挖出來的數千具骸骨算不算是壓死孫太后一脈的鐵證。
當文鴦差人將這些上報給劉章之時,一向表現得嫉惡如仇的老人卻只是很平淡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皇室宮鬥啊,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尤其是涉及到某些人的密謀之時,知情者要麼抱上了大腿從此平步青雲,要麼便是無聲無息的死去。
而他(她)們的屍體,自然就成為了不可見光的證據,與其運出宮外,倒不如找個合適的地方埋下去,如此一來還能為皇宮裡的植被提供更多的養分……
至於正義?往往都是在政治需要的時候才會真切的體現出來,所以才有了雖遲但到一說。
聽起來很諷刺還很殘酷?
那就換一個描述方式好了,暫時的隱忍是為了保護好自身避其鋒芒,等到時機成熟再將一切公之於眾,讓世人看清那些披著人皮的畜生的醜惡嘴臉,而不是去做無意義的犧牲……
好吧,這件事到此為止,原因是作者編不下去了。
……
與宮內如火如荼的喧囂有著截然不同的狀態,劉章此刻正坐在含章殿內休息,而殿內,還有兩名女官隨侍。
嗯,說隨侍倒也不太合適,看三人相處的模式,更像是兩位女官在陪著劉章說話。
至於女官的身份嘛,其中一人便是那位“貂蟬”,而另一人,便是步練師的親孫女朱佩蘭了。
“貂蟬”的來歷很簡單,其父本是西北軍中的一員,與外族交戰時負了重傷之後經換防舉家遷入了洛陽。
而後又因曹衝在位之時為了照顧軍中家屬刻意頒佈宮中用人優先接納軍中將士的家屬,故而其這才透過了層層篩選入了宮,做了一名女官。
咦!
話題不知不覺間又繞回去了,所以現在明白為何孫太后一脈會是如此的在羽林衛中不得人心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女官原本也就是在宮中做幾年事,然後就會被遣散出去,如此一來不但可以緩解了宮中用人的缺口,同時,也可讓很多出身相對比較低下的女官可以得到更多的禮儀教育,離開皇宮之後也可以為其嫁人之事添上一筆履歷。
當然了,這也僅限於曹衝在世之時,其原本的出發點固然是好的,畢竟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什麼好色無度之人,且其在世之時後宮妃子們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上演什麼宮斗大戲,但……誰讓他死得太早了呢?
而這……也就導致瞭如“貂蟬”這樣在其過世以後才進入宮中的女官們在宮中舉步維艱的局面。
畢竟在曹衝死後,真正掌控魏宮的孫太后可是對整個皇宮有著極強的掌控欲,而如“貂蟬”這樣的“外人”,自然就成為了被排擠的那一類人了。
而比起“貂蟬”,朱佩蘭這位劉章的便宜外孫女相對來說就要好上一些,雖說因為劉章的緣故,其也沒少受到孫太后的遷怒,但至少下面的人還不敢太過放肆。
“說起來,老夫在許昌之時也聽聞過汝父之名,卻不知其現任何職啊?”
看著面前臉蛋略帶著些嬰兒肥的少女,劉章笑著開口問道。
結果少女聞言卻是臉色垮了下來,鼓著腮幫子說道。
“父親為人太過耿直,雖是江東老臣卻並不得太后喜歡,且其平時又有樂善好施之舉,家裡的日子經常過得十分貧苦,為此母親沒少與父親吵鬧……”
隨著少女小嘴不停的講述,劉章這才明白,這朱據在外人看來或許的確稱得上是個正人君子,但對於家庭來說那可真就不一定了。
甚至就連眼前這個女兒,也都是為了補貼家裡這才入宮當了孫太后身邊的女官,為的就是能夠得些賞賜讓家裡的日子過得稍微好上一些。
咋說呢?有種當爹的在外面與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卻讓家裡的老婆孩子吃糠咽菜的既視感。
好吧,原本劉章對於朱據還算不錯的印象,此刻碎了一地……
再看了看還在憤憤不平的少女,劉章只得安慰道。
“行了,到時候老夫修書一封,讓你父親出來做些事,順便也找人治治他的臭毛病,說起來,你對之前那個文鴦印象如何?”
少女聞言,臉蛋瞬間就掛上了一抹紅霞……
這咋說呢?
少女懷春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而人上了年紀之後喜歡當月老也是人之常情……
……
不過就在劉章逗弄著少女的時候,文鴦的到來打破了這難得的溫馨畫面。
“侯爺,文鴦求見!”
“進來吧。”
劉章揮了揮手,示意少女退到一旁。
而文鴦進門之後,直接單膝跪地抱拳道。
“稟侯爺!連同孫太后在內,孫氏一黨在宮中的勢力已盡數為末將控制,負隅頑抗者超兩百人,其中六十八人被當場擊殺,其餘人等皆被暫時看押于禁軍大營之中,此外末將等人又於華林園內的一座枯井之中搜尋出數十具屍骸,其中不乏嬰兒……”
劉章聞言,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氣,良久之後才道。
“嚴加審問,務必將孫氏有可能謀害皇子之事核實清楚!對了,城中的孫氏可有動作?”
文鴦再次抱拳,道。
“此事尚不清楚,不過末將已命人先一步封鎖了武庫、城內大營以及城門等要地,稽查部也已在暗中展開了全面行動,末將料一區區外戚,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既然如此……”
劉章點了點頭,隨後起身道。
“將後宮之中的人員、財物以及文書清空,按照原計劃行事吧。”
文鴦聞言,面色陡然一變,忙道。
“侯爺乃我大魏之柱石,亦是當世聖人,又何必要為這樣一對母子……”
“聖人?”
劉章帶著疑惑的語氣敘述了一遍二字,隨後看了文鴦一眼,這才慢悠悠的說道。
“所謂聖人吶,老子曰: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詩·大雅·桑柔》中言:維此聖人,瞻言百里;《易.乾》之中有云:聖人作而萬物睹。”
“與其說聖人是真實存在於世間的人,倒不如說其本質是人對於一種品德高尚且純粹的嚮往,也正因此,世人亦會尊天子為聖人,此非天子品德高尚到達了無懈可擊的地步,而是世人希望天子可以仁慈的對待他的子民,是一種包含著期望的情緒表達。”
“然人無完人,就拿老夫自己而言,生平做下的惡事也絕不在少數,小事姑且不論,就大事而言,匈奴之滅離不開老夫的謀劃,而那倭人的滅族更是從謀劃到督辦皆為老夫一力促成,而國內眾多世家的舉族之滅,又有多少與老夫撇不開干係?”
說著,劉章伸出雙手。
“次騫啊,你可能看得清老夫這雙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麼?”
“可侯爺都是為了這個國家……”
文鴦再次一臉焦急的看著劉章說道。
然而劉章依舊搖了搖頭,道。
“不,所謂聖人,必然會成為世人口中的楷模與榜樣,故而欲成聖者,必不可有讓人詬病詆譭之惡行,但……”
劉章話鋒一轉。
“正所謂人無完人,故世間必不會有活著的聖人,而後人口中之聖者,無非是在其死後,生前所做之事中的善舉被廣為流傳,而其惡行則被慢慢淡化與遺忘,也唯有如此,這樣一個曾有過大功績之人,才會在漫長的歲月之中逐漸蛻變成人們口中的聖人……”
“所以聖人啊,只是活在世人心中的一個完美的形象,而所謂聖人的名諱,也只是一個略顯具體的符號罷了。”
說著,劉章擺了擺手,又道。
“至於次騫所言為那一對母子老夫選擇同死一事自然是不存在的,世人皆知老夫有治療疑難雜症之能,卻不知多年的謀劃,已經徹底掏空了老夫的身體,次賽你且看。”
劉章說著一把扯開了胸前的衣衫,而那下面藏著的,卻是一副幹若枯柴的軀幹,看上去,直讓人有種觸目驚心之感。
不過這還沒完,劉章又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臉,更加讓人揪心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被掐下去的凹陷之處,竟然就那樣維持著,久久不見恢復。
而這時劉章繼續道。
“老夫已經命不久矣,至於表面上看起來還不錯,也只不過是浮腫與易容術帶來的掩人耳目的效果罷了,故而既然已經是將死之人,何不用此殘軀最後的餘熱做些事呢?所以啊,次賽,依老夫原定的計劃去做吧……”
“侯爺……”
文鴦此刻已然淚流滿面,眼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