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覺得自己的事情已經了結了,想著告退了。
道了一聲謝後,他就準備走。
賈雨村沒有阻攔,可也沒有搭理薛蟠。
於是,那薛蟠面對著在那一人飲酒醉的賈雨村,一步步的往後退,快到這大牢出口的時候,那賈雨村才開口道。
“賢侄,變活死人後,就只能認人吃絕戶了!”
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麼一句,讓薛蟠的身形一頓,想了一下他才明白賈雨村要幹嘛,忙道。
“大人儘管放出訊息去,說我這呆霸王要找賈家理論。”
果然,這當官的心都黑啊。
自己這話不說,怕這案子還是有後門握在這孫子手裡吧。
那賈雨村聞言,暢飲了一杯,連道
“好好好,孺子可教也!”
這話說完,薛蟠這才像模像樣的在這金陵府大牢裡走了出來。
再見這幾日不曾睜眼就能看到的太陽,薛蟠頓時覺得,那些稀鬆平常的東西,怎麼就那麼難能可貴啊。
如今他總算是海闊憑魚躍了。
薛蟠是高興了,不用薛寶釵的插手,他就完成了救贖;可此時,薛家依舊滿是愁容。
薛府到底是商賈之家,雖然有著紫薇舍人後人的名頭,但這家宅到底不好逾制。再加上這主事男去世,薛姨媽帶著薛蟠、薛寶釵一雙兒女總歸是撐不起門楣和系昔日繁華。
這曾經金陵有數的豪門大院,如今是門可羅雀。
尤其是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也讓這薛府更顯得破敗了。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偌大的薛府唯有這後堂一處齋園倒還有些人氣。
這齋較堂,惟氣藏而致斂,肅然齋敬;蓋藏修密處之地,故式不宜敞顯。
齋園風格大氣樸素清雅,所處位置幽深僻靜;是個靜修、讀書、休息的好地方。
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
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
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淡墨秋山詩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王褒《九懷》
其詞雲:寶金兮委積,美玉兮盈堂。
案上設著大鼎。
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
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東邊便設著臥榻。
臥榻上躺著一熟婦,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
看上去倒有那麼幾分品格端方,容貌美麗。
這熟婦身旁,跪窩著一貌美的丫頭正在捶腿。
這丫頭月畫煙描,粉妝玉琢。俊龐兒不肥不瘦,俏身材難減難增,素額逗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
即便跪在那裡,依舊是天然美麗;
緗裙露一雙小腳,周正堪憐。行過處花香細生,坐下時淹然百。
這兩位,一個是那薛姨媽,一個自然是甄英蓮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那叫一個不睦。
那婦人似乎有心掐死這女娃,只是在顧忌什麼。
那女娃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雖然不是自己造成的,可也因自己而起,跪在那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夫人不開口,弄得這整個院子蟬都不敢鳴。
恰此時,卷珠簾一帶著詹笠的女孩進來,看著屋裡這氣氛,開口道。
“母親這是和誰置氣?”
說著,她還扶起了那跪在地上的女娃。
這進屋之人自然是薛寶釵了。
那婦人感受不到捶腿的動作了,半眯著的眼睛睜開,皺眉橫掃了一眼,見是自家女兒扶起了那禍家的根源,也不好追究,咒罵了一句。
“還不是你那不爭氣的哥哥,弄回來這麼一個東西,讓這禍事臨頭;他躲在那囹圄之地喜清淨去了,卻苦了我的孩兒為他四處奔走。”
說著夫人一把抱住寶釵,氆氌著女兒的額頭道。
“辛苦你了,你那不爭氣的哥哥可還好,可有什麼訊息了?”
看著這樣的母親,寶釵心中嘆息。
雖然母親一口一個責怪哥哥,可最關心哥哥的還是她。
寶釵本想著埋怨幾句,可見母親那小心、焦急的樣子,又於心不忍。
於是靠近薛姨娘的耳邊,把薛蟠在牢中和她說的,以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的轉述給了薛姨娘。
那薛姨娘聽完,眼睛瞪大,再也不復之前的淡定。
可見這品格端方也是能裝出來的。
沒等寶釵說完,婦人一下從臥榻上站了起來。
指著那女娃道。
“什麼?你說她....”
眼見母親要漏出訊息,寶釵忙上前捂住了母親的嘴道。
“母親慎言啊!”
薛姨娘也知道此事關係慎重,忙閉嘴,裝作淡定的對院子裡所有的下人道。
“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道了個“是”便在這院中消失。
那夫人才一把拉住女兒道。
“這真是你哥哥說的,莫不是他在唬你!”
寶釵搖了搖頭。
“我看不像是假的。到底在牢裡的是他,哥哥即便再胡鬧,也不會拿這等事玩笑吧。”
聞言,那薛姨娘是喜上眉頭,連叫道。
“好好好,我兒長進了;女兒啊,快,照你哥哥的說的去做,快去給信啊!“
說著,婦人竟然開啟了首飾匣子,挑揀了起來,嘴中還唸叨著。
“若那小蹄子真是那甄家的女兒,也不枉費我們薛家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我這還有些首飾,也是祖傳之物,給那孩子打扮上吧。”
翻翻撿撿的時候,她還誇讚上了。
“到底是甄家的姑娘啊,就是比那發賣的看著大氣。”
這樣子,一點也不像是之前橫豎看不得的模樣了。
寶釵見母親如此,嘆了口氣。
自家那哥哥就不曾幹過靠譜的事,這次看上去倒是有個主意了,但這主意靠不靠譜寶釵心裡也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