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如今這表現,顯然和周圍的人與自己描述的不符啊。
哎~果然還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甩了下袖子,賈雨村帶著失望的看了那葫蘆僧一眼。
人家這手段,明顯是個懂法的,你們準備嚇唬一懂法本地豪族,莫不成在作死不成?
這一眼看的葫蘆僧心中有些發毛。
看完,賈雨村也不理那葫蘆僧的,對這主薄道。
“呵呵,有趣!走,老爺我去會會這薛家大爺去。”
他到底是這金陵府衙門裡最大的,說什麼沒人敢反對。
說完,賈雨村就走了出去。
那主薄忙跟上,倒是葫蘆僧有些猶豫。
“大人,大人!等等我啊!”
到底,他們一起去了。
三人說話就到了這金陵府的大牢裡。
一進這大牢,賈雨村就發現,這牢房甚至乾淨。
燈火通明,青磚鋪底,牢裡的差役們正在吆五喝六。
“五魁首啊,六六六!八匹馬啊!”
這等歹人之間作為聯絡的江湖切口是充斥其中。
再看這些人的桌子上。
肉鍋貼,鹽水鴨,五香蛋,小籠包,鴨油酥燒餅,煮乾絲,什錦豆腐澇,梅花糕,如意回滷幹,桂花糖芋苗,赤豆元宵皮肚面,活珠子,蟹黃湯包,還有那上好的醬牛肉,是擺滿了桌子。
旁邊還放著兩罈子酒,聞上去竟然是那紹興會稽山。
一想就知道,定然是那薛家大姑娘送來讓人照顧他們家大爺的。
好東西啊!
薛家果然有錢。
那主薄眼見眼前的一切,心中慌了。
自己出來的匆忙,忘記和大家囑咐自己是要幹嘛去了。
這下被大人抓了個正著,也不知大老爺會如何發落。
“大人~~這!”
主薄想幫著遮掩一下。
這時候,那葫蘆僧怎麼能放過這上眼藥的機會,還是沒等賈雨村表態,他就出言道。
“烏煙瘴氣!我說韓四,自打你當上這推官下的司獄知事,這牢獄被你弄的一塌糊塗。你若做不得,就和老爺說,老爺手下也不是無人可用!”
現今這葫蘆僧也想弄個官坐坐了。
這韓主薄也不理那門子。
他算是看出來了,門子把自己挺當回事,當成了大人的心腹,可是大人似乎並沒有接納他。
那就隨便這假和尚說,全當放屁了。
這時候,牢裡的差役也發現大老爺竟然下來了,一個個忙起身道。
“老爺!”
一個個喝的是五迷三道的,那嘴裡還叼著雞腿。
眼前的一切就顯得有些滑稽。
賈雨村見了,笑了笑。
“無妨,你們繼續,本府隨意走走!”
這無妨不知道說的是吃喝的差役無妨啊,還是說葫蘆僧說的是無妨。
但韓四知道,大人這會是不會發作的。
於是他無視了葫蘆僧,而是引著賈雨村到薛蟠那個方向,道。
“大人,那薛家大爺就在那,大人請跟我來!”
賈雨村順著韓四手指的方向,立刻就看到了那在牢房中癱坐在椅子上,似乎睡著了的薛蟠。
不等韓四引薦,賈雨村立刻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越過了這主薄,快步上前,嘴中還喊道。
“賢侄!!世叔來晚了,委屈你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薛蟠,被這油膩的聲音嚇的一機靈。
一回頭,就見一劍眉星眼的下流奸雄,長得是莽操遺容,腳步飛快,直鼻權腮的就衝的他來了。
他立刻就意識到,這估計就是那頗有貴人緣的賈雨村了。
看來自己的訊息奏效了。
於是,薛蟠從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下衣衫,以學生的姿態,離著老遠就對賈雨村鞠了一躬。
嘴中唸叨。
“下官戶部候補郎中丞薛文龍,見過堂臺大人!”
堂臺也是知府的意思。
上來就報職稱,這話惹得那賈雨村一鈍。
韓四和賈雨村說薛蟠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說著薛蟠也是有官身的,這賈雨村就忍不住出頭了。如今被薛蟠當面說破,還是故意說破的,弄得賈雨村有些被動了。
這薛蟠,是個懂法的不說,還是個懂厲害關係的;這還算了,他竟然還是個官。
所謂刑不上大夫,這下連自己收監他都成了錯了。
不行,這可不行。
於是,賈雨村忙道。
“賢侄這是如何?我與你那姨夫,舅舅關係匪淺,咱們之間只論親緣,莫要如此了!”
官不官的我不管,我就拿你當侄子。
人情社會是最講宗族的,順便賈雨村也是在提醒薛蟠。玩歸玩鬧歸鬧,你的那三個辦法奏效了,可就莫要再聲張下去了。
不然,對誰都不好。
可是薛蟠似乎不領情,不止沒放鬆下來,反而更拘謹了。
這拘謹中帶著幾分認真。反問賈雨村道。
“堂臺大人莫非說的是那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王大人和那工部員外郎賈存周賈大人!”
雨村聽言,才點頭,還沒等答覆。薛蟠猛然又來了句。
“不好意思啊,堂臺大人,我和他們不熟!”
才要說話的賈雨村,猛然的被薛蟠這話憋得把話又吞了回去,這下差點咬到了舌頭。也讓賈雨村終於直視了眼前這個聲名狼藉的少年。
透過韓四的轉述,賈雨村曉得,這薛蟠知道了背後弄他的人是誰。
但是這無所謂,只要這王大人還是王大人,並且還是這薛蟠的舅舅,那是事情就壞不到那去。
能弄你的人,自然也能提拔你,就看你如何表現了。
所謂,孃親舅大!
王大人準備弄你,可也沒準備弄死你,這可比你那姨夫強多了。
事情當面說清楚,二人之間成不了仇人。
他本以為自己出面說幾句軟話,這事能緩和。
可是,薛蟠一見面,就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這是一點親情都不念了。
這是要玉石俱焚啊!!
那可就不好辦了。
“世侄玩笑了!”
賈雨村忙往回找補。
但顯然,薛蟠並不領情,反而又鞠了一禮道。
“大人就莫要再玩笑了。下官身上還擔著內務府的差事,咱們還是有什麼說什麼吧。”
薛蟠知道自己不能讓步,自己身處弱勢,任何的妥協就是軟弱的表現。
賈雨村沒想到,這呆霸王會如此強硬。
難道他不知道,真逼急了,他的一切辦法都不是辦法嗎?
“文龍,你倒要如何?”
賈雨村也不服熱情了。
可薛蟠依舊咬死不放。
“大人,不是我要如何,而是大人要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