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雪花夾雜著雨水，一起堆積在路旁，淺淺的白色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但是對於一個修仙者而言，無異於白天一般。
姜覺沿著大路一直前行，直到走到一座樸素的小樓前，他才停下。
說來奇怪，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他的腳步卻越走越慢，最後站在樓前一動不動。
明明要不了一個時辰的路程，他硬是走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朦朧微光出現。
透過小樓向外看去，水氣瀰漫的西山山峽氤氳迷濛，似霧非霧，有幾處斜坡還產生了小小的泥石流，自半山至道上一片泥濘。
吱啞一聲。
門從裡面開啟，赫連顏站在屋內，姜覺站在屋外。
“你還要站多久？”
她的眼神平靜，誰也看不到裡面蘊藏的情感。
“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見我。”
他的喉嚨有些乾啞，說出的話自然有些嘶啞暗沉。
她當然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在他走到門前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聽說他這幾日閉關，不知怎麼樣？
“何事？”
聲音也很平靜。
姜覺喉嚨滾動了一下，輕輕開口：“我想要留在三清山修煉六個月。”
赫連顏的眼底沉了幾分。
她幾天前就暗中得知了這個訊息，有意願的弟子，可以留在這裡進行為期六個月的進修。
“想好了嗎？”
“想好了。”
“那就留吧。”
天空處於夜和白的交界，若是凡人，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昏暗的光線，定然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但他們是修仙者，赫連顏很容易看到他臉上的堅定。
他還有句話要說，並且就為它而來。
姜覺再度開口：“我也想你留下。”
山風呼嘯而過，若是凡人，定然會讓這包含深意的話語，自由吹散在山谷中。
但他們是修仙者，姜覺自然看到了她有些微驚的眼神。
沒有說你能不能留下，也沒有說你會不會留下。
而是，我想讓你留下。
赫連顏思索片刻，認真問道：“憑什麼？”
憑你是個大路邊一抓一大把的蘊靈下境？還是憑你當初給的兩根糖葫蘆？
還有，你憑什麼篤定我會留下來？
姜覺向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一分。
“我會打敗周白。”
“周白有何了不起，莫說你，就算是其他人打敗了他，我也不在乎。”
姜覺推開籬笆。
“我會成為大修士。”
“就算可以，那是多少年後的事情？”
姜覺走到她身前處，似乎能聽到她有些紊亂的呼吸。
“因為我不同。”
“你有何不同？”
終於站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讓赫連顏微微仰頭，這個角度，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細微的絨毛。
“因為你對我不同。”
你對我不同。
不知是你對於我來說不同，還是你對我和其他人不同。
她的確對他不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明明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但她忍不住想要了解他。
之前的贈書只是一個契機，後面他從白雲城歸來時，她也是第一時間找到他，雖然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但這樣就足夠了。
屋內的熱氣消散了屋外的涼意，她單薄的青衣不自覺飄起。
“所以？”
“所以我會在明年六月初七，擊敗周白。”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明亮，似乎在陳述事實。
“就憑你？”她笑問道。
“就憑我。”
看似憔悴的身體，此時卻比以往更加強大，姜覺自信，若是再遇到陽暉、唐牧羊之流，即使不用相思劍，也可以輕鬆解決掉他們。
“你的進步確實讓我驚訝，但蘊靈不比明意，經脈的開闢需要水滴石穿，周白已經是圓滿之境，還兼修劍術道法，你拿什麼嬴？”
說的很清楚，姜覺也很清楚，他在來時路上就想過了。
為了贏他，他提前開始了煉體，淬鍊體魄，完美蘊靈。
為了贏他，他願意留在三清山，希望學到更多的道法和劍術。
赫連顏不再看他，轉身進入屋內。
姜覺卻不讓她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盯著她的眼神灼熱，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眼底熊熊的燃燒著。
赫連顏心中有些羞惱，呼吸沉沉，眸子裡墨色翻湧。
“那就證明給我看。”
證明給我看，你有贏下週白的潛力，你有帶領赫連派復興的能力。
作為掌門之女，她的壓力從來不小，掌門無子，她未來必然要為赫連派蹉跎一生。
姜覺沉默，他能做什麼呢，是把自己完美明意和蘊靈的秘密告訴她，還是在她面前施展出相思劍？
於是他鬆開手。
赫連顏眼神黯淡幾分，心頭浮現一抹失望。
但是下一刻，她就感受到了，從對方體內散發出的靈力。
“這是...”她內心震驚不已。
五行靈力。
雖然在修為不斷提高的過程中，一些天之驕子會逐漸掌握多種屬性靈力，但蘊靈下境就有這種事情，只能說明一件事。
要麼是體內氣息雜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要麼是在突破的時候，用了五種五行物。
前者不少，後者絕無。
既然不是前者，那麼就是後者。
“這就是你的秘密？”她問道。
暴露出自己最大的秘密，甚至可能會引來無數人的窺測。
為了她，值得嗎？
姜覺呼吸滾燙，目光灼灼，笑道：“這是我最大的秘密。”
赫連顏明白了他眼底的意思。
但是她卻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大道不該如此小。”
沉溺於男女之間，世俗之間，心有雜念，如何屹立大道之巔？
“我不光爭大道，也爭朝夕。”
“後山那個人是你。”
“是我。”
“殺梁山那個人也是你。”
“是我。”
果然是這樣。
“你想好了嗎？”
赫連顏聲音平靜中有些顫抖，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
姜覺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心臟都要躍出胸腔。
於是他向前走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進。
“從第一見到你，我就已經想好了。”
赫連顏深呼一口氣，“那我就等著那一天。”
她轉身回到了屋裡。只剩下姜覺在外面，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赫連顏的聲音傳來。
“進來吧。”
他應了一聲，邁步走進了屋內。
一杯熱茶被送到他的手上。
“和我說說吧，你以後的打算。”
赫連顏坐在桌邊，抬眼望著他。
姜覺笑了笑，坐在她對面，開始交談起來。
兩人的談話消散在山雪中，但也銘記在兩人心間。
...
【赫連顏對你的好感發生變化，目前65（映於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