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渺早已經想好了措辭。
她走過去,伸手一把抱住霍祁的腰肢,將臉埋在霍祁的頸窩裡,聲音悶在兩人的身體間。
“沒想什麼,真的,”易渺的聲音輕盈,“我只是擔心我媽的手術,雖然腎臟已經匹配上了,但是如果手術後身體出現排斥反應,照樣危險。”
“我只是很擔心我媽的情況,所有會有一點心不在焉。”
霍祁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說辭,只是輕輕地將手掌搭在她的背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易渺微微搖頭:“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嘛?你工作那麼忙,就不用為這件事操心了。”
“更何況這是醫院要考慮的問題,和你又沒有關係,告訴你,只是平白讓你擔心,只有讓我擔心就好了。”
霍祁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似乎是相信了她的措辭,用力地抱緊她,低低的嗯一聲。
隨後說:“需不需要我給阿姨安排護工?”
易渺趕緊搖頭:“不用,我信不過其他人,我來照顧我媽就好了。”
是絕對不能讓霍祁安排人的,畢竟她是要離開的,越少人靠近越好。
抱了將近五分鐘,易渺推開霍祁:“好了好了,我要去醫院了,你自己吃完夜宵就睡吧。”
霍祁攥住她的手腕,垂眸看她,“你今晚不留下來?”
易渺笑著推開霍祁的手,搖頭,“不了,我的行李都在醫院了,肯定是不會留下來的,你今晚就自己睡吧。”
霍祁薄唇輕抿:“好吧。”
易渺拎起行李袋,拿上資料,很快就離開了雲景公寓。
後來的易渺記得,手術前一天過得很快很快,並沒有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什麼過分深刻的記憶,彷彿眨眨眼,就到了霍祁和徐聽夏訂婚的那一天,聞慧雲被推進手術室裡。
易渺坐在手術室外邊冰涼的長椅上,彎腰低頭,手肘放在膝蓋上。
她閉著眼睛,清晰地聽見心裡胸腔裡砰砰亂跳的心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心裡生出的密密麻麻的汗水,還有自己急促而緊張的呼吸。
易渺的腦袋裡亂糟糟的一片,根本分不清、也理不清思緒,只覺得一頭亂麻,身心全系在身邊的手術室裡。
她忍不住地亂想,手術室裡一切都還好嗎?沒出現什麼意外吧?
亂糟糟的想法和莫名其妙在腦海中浮現的危機感將易渺淹沒,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任何事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忍不住地祈禱。
丁光霽坐在她的對面,亦是一臉灰敗的模樣。
手機被他拿出來、又放下去,手指混亂地在手機螢幕上劃拉幾下,又放下來,最終又緊緊地看著手術室。
雖然腎臟匹配上了,但是腎臟移植手術也有風險。
不知道怎的,易渺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好的預感,總是覺得有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
一股強大的不安全感和危機感罩在她的頭頂上,讓她難以呼吸。
易渺睜開眼,再度拿起醫院的各種資料看,確認過後心稍微安定下來。
但是過了一分鐘,易渺實在是緊張到難以呼吸,忍不住站起來,聲音微啞:“我去窗戶那邊透透氣。”
丁光霽看起來也沒有多餘的心思關心她的去留。
於是易渺也沒等他回答,轉身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徐徐的清涼微風吹在她的臉上,拂起她絲絲縷縷的頭髮。
易渺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胸腔裡擠壓的難以忍受的壓抑有了些許的緩解。
她眺望著遠處,視線正好對上北城商圈中心最高的那棟大廈上。
大廈的大螢幕里正在播放霍祁和徐聽夏訂婚的喜訊,比之之前的影片更加耀眼、更加喜慶洋洋。
易渺看了眼醫院裡的時間。
現在這個時間,訂婚儀式大約也已經要開始了。
可能過半小時,霍祁和徐聽夏就要交換訂婚戒指了。
不可避免的,易渺想起七年前霍祁送給她的那枚在地攤上用幾塊錢就買到的塑膠戒指。
她微微出神,似乎想不起來那枚戒指被她放在了哪裡。
想著想著,易渺看著遠處的訂婚影片,輕輕笑著。
霍祁都要訂婚了,她還糾結這個做什麼。
他都將她拋在了原地,她沒必要再在乎這些事。
易渺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吹在臉上的感覺。
半分鐘後,易渺轉身走回到手術室的長椅上坐下。
丁光霽低著頭,聲音帶著不得志的鬱悶:“姐,你想好媽出院之後要去哪裡嗎?”
易渺低聲道:“去A市吧,離這裡也遠,那裡空氣也好,工作機會也多,剛好適合我們。”
丁光霽點頭:“好。”
丁光霽忽然抬頭看著她:“姐,霍祁今天就要訂婚了。”
易渺眉眼未動:“我知道。”
丁光霽看著她的臉,忍不住道:“姐,你難過嗎?”
手術室外的氛圍很安靜,安靜到易渺都覺得有些窒息。
易渺撩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瞳裡很寧靜,聲音也平靜:“問這些做什麼?我們都要離開了,霍祁是過去式,沒必要關心。”
丁光霽張張嘴,有些氣憤地說:“我只是覺得不值,你和他在一起七年,他說和其他女人結婚,就結婚,那你的七年又算什麼?”
易渺平靜地說:“很值了。”
丁光霽詫異地看著她:“什麼?”
易渺眉眼舒淡冷漠,像是個局外人一樣冷靜地分析作為自己的“價格”:
“我七年的時間換媽七年的醫藥費和手術費,很值了,七年的醫藥費累積下來,也有幾百萬了。”
易渺自嘲的笑著:“也是個不錯的價格了。”
丁光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易渺,緩緩地眨眼:“姐,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
易渺雙手交握,兩隻手的大拇指指腹在相互摩擦,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
“不然呢?我要怎麼說?”
在和霍祁七年的時間裡,她和霍祁的關係扭曲、混亂,哪裡還有一點情侶的樣子。
就像現在,霍祁和徐聽夏在訂婚,她又算什麼?
從前她厭惡其他人說她只是霍祁包養的情人,現在,她不得不認。
因為她就是。
丁光霽的眼神裡似乎有些不忍:“姐……”
易渺垂眸看著光滑的地面,淡聲道:“行了,不用再提霍祁了。”
丁光霽走過來,坐在她身側,攬住她的肩膀:“姐,等媽手術恢復之後,我們就離開,以後再也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和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易渺的聲音微啞:“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