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這幾日,林珙在做什麼。”
南慶皇宮。
慶帝雙腿交疊窩在座椅上,他抬著眉眼,打量著手中的利箭,漫不經心開口。
侯公公無聲退下。
須臾後,侯公公雙手捧著訊息。
“午門請罪後,林珙帶著林大寶及一眾林家侍從與靖王世子李弘成去喝了碗羊肉湯,”
“遇見了賴名成。”
“再是,太后召見郡主,與林珙,而後親臨千秋鑑。”
“昨日間,林珙帶著千秋鑑各大東家出城踏馬射獵去了。”
侯公公嘴唇煽動,囁嚅了些話,他極快看了看上首,又垂下眼眸,面色為難。
慶帝輕飄飄睨了眼吞吞吐吐的侯公公,眉眼一橫。
“有什麼說什麼。”
侯公公仰起頭,他握著訊息的手顫顫,一臉苦笑。
“林二公子獵下只鴻雁,”
慶帝抬眸,目光落在下首顫抖的人身上,靜靜等著後文。
“送去了北齊。”
“呵,”
慶帝微微一怔,輕笑出聲,他低下眼眸復繼續磨箭。
“那弘成又是怎麼回事。”
侯公公“嗯,”了聲,他抬起眉眼,看向上首。
“世子等在林家府前。”
慶帝視若罔聞,他眯著眼睛,比劃著利箭與遠處牆上盔甲。
侯公公極快垂下眼眸,垂首躬著身子立在原地。
許久後,上首的人斥責出聲,伴隨著隱隱約約的愉悅。
“踏馬出城,射獵?他倒是悠閒。”
侯公公不動聲色,他偷偷抬起眼皮,看向上首的人,那人眉眼舒緩。
“將人給我叫進宮來,”
慶帝低著眉眼,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雁字回時終不悔。
倒是倔強。
“爺,那位姑娘便是流晶河花魁,”
司理理慵懶坐在小舟上,少女青絲如瀑,一襲白裙逶迤,她噙著淺笑,與一旁的葉靈兒談笑,青蔥秀手隨意揚起池水,水珠點點滴滴落下,水面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少女淺笑嫣然,滿池荷花失色。
“司理理。”
千秋鑑一樓。
柳小公子柳錦猛地一拍摺扇,少年疾步上前,目光如狼似虎,眸中少女媚眼如絲,當真尤物。
少年長得副極好的容貌,一雙桃花眼上挑,嘴角勾著痞笑,紅衣灼灼。
他輕瞥了眼身側,身後人笑得淫蕩。
他大笑出聲,唰得一展摺扇,他眯了眯眼,盯著荷池那抹柔弱,一掌便能掐過來的腰肢,笑得放蕩。
今夜,小娘子,哈哈!
“小公子,這怕是不好,要是國公爺知道了,”
一側,柳家奴僕上前勸道。
柳錦輕睨了眼身旁死板無趣的小廝,他眼裡滿是不耐,少年一腳踹出,將人直直踹翻在地。
“一個家奴,也敢管爺的事!”
“記住自己的身份,別以為祖父將你賜到爺身邊,就是個東西了。”
“不過是我柳家的一條狗。”
少年目光傲慢,居高臨下得看著被踹出好幾步的小廝。
當真是給分顏色就敢騎到爺頭上來了!
低賤的玩意,不知好歹。
少年長袖一甩,他怒氣轉身,大力搖著摺扇,一肚子怒火。
只一瞬,他直勾勾看著前方荷池低著眉眼,輕嗅荷花的少女,少年摺扇一指,輕佻開口。
“那個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那位...爺,那位可不能碰啊!”
柳錦笑容一凝,少年極好的眉眼瞬間冷下來,他面色不悅,斜睨了眼身後點頭哈腰的小官之子。
小狗一隻,
要不是能討爺歡心,
也配在本少眼前晃!
這京都他柳國公府有什麼不能碰的!
少年冷哼了聲,眼神輕蔑,盛氣凌人得轉回眼神。
“小公子,這可是林二公子的地盤,”
“那幾位真不能碰啊!”
地上,奴僕抱著肚子,他仰著頭,苦苦勸道。
“怕什麼!”
“他要娶的可是我姑姑的女兒!”
“幾個女人而已,”
他身後,小官之子目光淬毒,依舊諂媚的笑容下怨恨的心瘋狂生長。
權貴!
權貴就能將別人的臉面放地上踩嗎!
他再怎麼說,也是官宦子弟!
這京都,權貴如雲,不是隻你一個柳國公府!
小官之子仰著頭,笑得謙卑,身前柳錦目光熾熱,他順著目光看去,荷池邊郡主林婉兒懷抱荷花,清冷容顏上一抹淺笑。
傾國傾城,不負昔日長公主豔冠天下!
他冷笑一聲,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那個誰啊。”
雅間闌干前。
李承澤探著身子,少年臉上笑容凝固,他冷冷瞧著下首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蕩子弟。
他眼裡光芒閃爍,本殿清淨幾日,京中就有人不敬本殿下了嗎。
什麼阿貓阿狗,敢在老虎嘴邊拔毛!
謝必安探出頭,少年容顏冷峻,下首,荷池前,幾道身影擁著一襲紅衣,那人搖晃著摺扇,直直盯著郡主幾人,笑得下流。
少年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李承澤目光黝黑,他趴在闌干前,打量著下首的人。
“安排人,護在郡主三人身邊。”
林府小院。
林珙負手立在簷下,少年噙著似笑非笑的笑容,他垂著眼眸,白衣衣角翻飛。
身側,林羽垂首作揖,低聲說些什麼。
柳錦。
柳國公府旁系嫡子,聲色犬馬,最喜與女子廝混。
少年慢條斯理拂去衣袖塵埃,他笑得冷淡。
柳國公府,葉流雲,慶帝最信任的兩家權貴。
“草民林珙,見過陛下。”
皇宮。
林珙噙著淺笑,少年跪在宮殿中,背脊挺直,他眉眼淡然,望著上首。
慶帝倚在茶案上他提著狼毫大筆,聞言輕飄飄落下個眼神,旋即收回眼神,低著眉眼繼續批閱摺子。
殿內,日光落在白玉石地上,光影斑駁。
湖邊風穿過宮門,未起一絲波瀾。
少年嘴角含笑,眉眼未變,靜靜仰頭等候上首垂眸。
慶帝隨意往後一靠,他倚在錦墊上,不急不緩,徐徐批改著奏摺。
殿內,筆觸落下,筆走紙尖聲響恬靜。
地上,光影漸漸褪去。
林珙跪在殿中,少年噙著淺笑,一身白衣,背脊不曾彎下絲毫。
他仰著頭,神情淡然,直直看著上首。
慶帝施施然擱下手中筆,摺子隨意往茶案上一放,他微微前傾身子,看向下首仰頭直望他的少年。
這般性子,裝的?
還就是這般坦蕩蕩?
慶帝眼神輕閃,他浮起笑,語氣溫和。
“身上傷,可好了?”
“稟陛下,草民已無大礙。”
殿中,少年噙著笑,眉眼淡然。
“朕聽說,鴻雁證心,”
慶帝前傾著身子,他嘴邊勾著笑,目光深邃瞳孔裡波光幽幽。
“這是不把朕的賜婚放在眼裡。”
他倏然沉下臉色,眸中一片幽暗。
林珙仰著頭,少年直直看著上首的人,他抿了抿唇,伏跪拜下。
“陛下,草民死罪。”
“草民這一身歸慶國,”
“但草民心有所屬。”
他輕聲開口,一句不讓。
慶帝抬著眉眼,靜靜打量下首不卑不亢的身影,他並不開口,漆黑的瞳孔裡欣賞之色漸濃。
賜婚,意在林珙,又不重在林珙。
那幾家姑娘確是與林珙太近了。
他瞳色瞬間冷下來。
那逆子,竟要弒君!
這內庫還未落到手上呢!
“既然傷好了,那便回來做事吧,”
慶帝眼神輕閃,他看著下首的身影,輕描淡寫開口。
“鑑察院一處有空閒,這幾日便過去吧。”
他眼底晦暗一閃而過,陳萍萍虛與委蛇這些年,這是早便做下的復仇。
“草民,”
“嗯?”
慶帝輕哼一聲,他目光聚焦到那襲白衣身影上,眉眼不悅。
“草民意欲春闈。”
殿中,少年清冷的話語堅定。
慶帝直直看著下首少年,倏然笑開,入鑑察院,竟會有人推辭。
他探著身子,一動不動打量著下首的身影。
這是心中有怨,
當日城門之辱。
慶帝目光幽深,殿內瞬間冷了下來。
侯公公立在一旁,他極快抬起眼皮,目光惋惜,這林二公子屬實過於剛直。
火苗在殿中簌簌作響。
日光西斜,
上首淡淡開口。
“下去吧,”
“草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