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
南慶太平別院。
三根魚竿靜靜垂在闌干上,往昔今日,昨日事似仍在目。
慶帝隨意坐在座椅上,他整個人靠在座椅上神情悠閒得瞧著水裡的動靜。
陳萍萍饒有興致得望著前面平靜無波的水面看得出奇。
“林珙林家小子,聽過嗎?”
慶帝挑了挑魚竿,他直起身子,眯著眼睛看著下方盪開漣漪的水面,漫不經心得隨口提起。
“流晶河琴舞相和,才子佳人。”
陳萍萍側頭看向中間的慶帝,他嘴角揚著調笑,似在說什麼風花雪月。
日光炎熱,範建臉色黑黝黝的,他端坐座椅上,神情自若。
“不是北齊聖女嗎?”
範建直直看著眼前的一畝水面,他狀似不知瞥了眼中間的慶帝。
“哈哈哈。”
慶帝深深看了眼一臉自若的範建,他回看了眼探著頭的陳萍萍,兩人相視一笑,爽朗的笑聲如天際的好天氣。
範建輕看了眼身旁開懷的兩人,端正的老臉上也浮起笑。
“林珙,不錯,”
慶帝靠在座椅上,他眯著眼睛,似老友閒話。
“少年志氣,代表慶國去了北齊。”
慶帝頭一歪,睨了眼一旁滑不溜秋的範建。
陳萍萍垂著的眼眸閃了閃,他看了眼意有所指的慶帝,語氣和煦,目光悠遠。
“訊息快要傳回來了吧?”
“若能贏了莊墨寒,我慶國大喜啊。”
陳萍萍笑了笑,座上慶帝眯著眼,輕笑聲。
“還是陛下有雙慧眼,能識才。”
範建摸了摸鬍鬚,他轉頭看向座上人,輕描淡寫揭過了那少年其中的辛勞。
“朕聽說你家若若這些時日時常去流晶河?”
慶帝話語一轉,隨口提了句京中傳言。
陳萍萍笑意一頓,他抬頭自然得掃過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愜意得除錯身子眯著眼釣魚。
範建語氣和煦,他輕飄飄得一句帶過。
“流晶河,文人雅地。葉家女兒不也日日都去嗎?”
慶帝“嘖”得話語一噎,他但笑不語。
“我聽說,陛下允了林珙一個要求。”
身側,陳萍萍目光幽幽,直直看著面前幽靜的水面。
範建拈緊了魚竿,他眉眼自若,輕瞥了眼座上帝心如淵的慶帝。
“是有這麼回事,”
慶帝看也不看身側的兩人,他直起身子,注視著前方的一灘靜水。
“林珙,想要婉兒婚配自由。”
慶帝輕瞥了眼身側眉眼微變的兩人,他頗好心情的懶懶得靠了回去。
“陛下,”
“陛下,”
範建急聲低喊,婉兒婚事不是要許他家小子嗎?君無戲言,怎能許了林珙。
陳萍萍轉身看向座上人,範閒接掌內庫他沒什麼意見,若能兩全自然是鑑察院、內庫交到那小子手上,只是婉兒婚事絕不能允了林珙婚配自由。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情緒幽深,婉兒本就為了範閒接掌內庫的踏腳石,能許給範閒,本就是這女娃娃莫大機緣,她喜歡與不喜歡不重要,喜歡固然好,不喜歡也不過是範閒後院多養個女人罷了。
只是這內庫,陳萍萍忽然憶起當年日光明媚,少女嫣然一笑。
那人一直在心尖不曾淡忘......
他眼神微閃,林婉兒那姑娘確實不錯,倘若能成,或許可設法讓其與範閒成婚前見上一面,日子漫長,總不能讓範閒娶了個貌合神離的怨侶。
那林珙,惜他少年天驕,擋路了除掉便是。
陳萍萍眯了眯眼,殺意在眼底凝聚。
範建沉吟不語,他家若若......
他垂落眼眸,再抬頭雙眸清明,上京好男兒不少,林珙非良配。
慶帝目光幽深,他風輕雲淡得輕笑聲,這兩個老狐狸是要對付林珙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林家乃宰府門第,不比市井小民,陛下既下了諭旨,鑑察院自會還我個公道。”
“這幾日府前時有小民潑皮鬧事,皇城中自有官署負責治安,你等貿貿然出手,父親為官一生愛民如子豈非染了汙名,若是陛下得知,亦愧對聖上。”
“臣子知君,君知臣子。”
慶帝垂落眼眸,也好,試上一試。
他輕瞥了眼身側各有心思的兩人,目光晦暗,這一次是林珙擋路,下次若是他這個帝王擋了路,
是不是連他都要殺?
“費介,一身毒術縱橫天下,不太好抓。”
北齊皇宮。
狼桃皺了皺眉,這些年南慶諜網潛伏在北齊,那費介在北齊上躥下跳,殺了他們多少人手,不是任由費介蹦躂,只是那毒無聲無息,觸之即死。
若能抑制毒術,那費介定要其生死兩難!
戰豆豆負手不語,少年帝王,高抬著下巴,目光思索。
費介的毒,確是棘手!
她沉吟,殿內金桂清香,少女目光明明暗暗,費介藏身北齊多年,毒術難逢敵手,一瓶毒藥毀一城。
可黎民萬千,費介敢嗎?
少女無言冷笑。
“南慶定有所圖,北齊不可置身險境。”
海棠朵朵輕瞥了眼面容冷凝的帝王,少女眉眼明媚,眼神微閃,陛下從何得到的訊息,閃電劃過心尖,她驀然抬眼。
昨晚,林珙。
“南慶鑑察院探子費介身藏北齊,殺人放毒,禍亂北齊。”
“傳朕旨意,活擒費介!”
“是!”
狼桃與海棠朵朵對看一眼,朗聲應道。
“小師弟還在北齊,”
狼桃眼眸微閃,若與小師弟聯手,誘出費介,少年頓了頓,他抬眸看了眼身前神情尷尬的兩人,收回了話,少年輕嘆聲,小師弟朗月風清,怎會賣國。
“陛下,南慶使團前來辭行。”
內侍尖銳叫聲在殿外響起。
戰豆豆眼皮輕輕顫動,眼眸裡光芒黯淡,林珙要回南慶了。
海棠朵朵驀然抬起眉眼,她小嘴微張,下意識邁出的步子又頓在原地。
“這麼快?”
狼桃高聲開口,昨日方才結束,怎麼一日都不多留,便要啟程了。
戰豆豆輕抬眼皮,少女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淺笑,她看了眼身前站立難安的海棠朵朵,心中酸澀,輕描淡寫調笑出聲。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去送送吧,”
海棠朵朵眼神閃了閃,低下眉眼,笑了笑,少女當即小跑離去。
“陛下,我也去送送小師弟。”
狼桃看了眼前方都跑沒影的身影,他轉身向陛下行禮告退。
戰豆豆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她負手而立,靜靜看著殿前消失無跡的兩人。
少女唇角的笑消散無形,她垂眸看向殿外,日光明亮似昨夜月光。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戰豆豆輕聲開口,少女眼睫毛輕輕煽動,她試探得摸上肩頭,昨夜少年眉眼綺麗,靠在她肩頭,低聲喚“豆豆”。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少女垂落眼眸,自懷裡掏出一封摺疊得四四方方的信件,她輕輕摸上信紙。
飄逸霸道的字跡,其上戰豆豆、林珙兩個名字相依。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