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若若輕抬眉頭，眉眼微動，她靜靜得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的玄衣幾人言笑晏晏。
他方才是為她解圍。
她深深看了眼那人，垂下眉眼。
明明是她汙他聲名，說他抄襲，為何還是這般淡然。
“范小姐，我兄長淡泊物外，不以聲名傲世，他似天上月，不言不語，皎皎其華。”
範若若苦笑一聲。
只是，要她認定哥抄襲，她也絕不肯相信。
“二殿下，郡主，今日叨擾，若若先行告退。”
範若若伏身下拜，她只想離開這裡。
林珙輕抬眼皮，神色淡然，垂眸看向桌前雙眼微紅的範若若。
這是哭過？
他若有所思，輕瞥了眼婉兒。
婉兒出皇家別院，是為他正名。
林婉兒不自然得避開眼神，二哥發現了，不是她逼哭的。
李承澤嘴角的笑容凝固，他目光深沉，餘光裡眾人似乎都不喜這范家女。
婉兒何時情緒外露過。
這范家女，真有意思。
“范小姐，方才我所言，必會做到。”
林婉兒看也不看，她眉眼清冷，對著擦身而過的範若若緩緩開口。
“若是結果同范小姐期待的相背，還請范小姐記住今日話語。”
範若若頓住腳步，她身量高挑，身形纖細，背脊卻未曾彎下一絲一毫。
李承澤張大了嘴，他眉眼詫異，扭頭回望婉兒就差給出一個贊。
林珙垂眸不語，他淡淡看著身前的範若若。
昔日，最信賴範閒的範若若。
陰差陽錯下，被婉兒打擊得道心潰散。
“范小姐，”
林珙長長的眼睫毛遮蓋住他眼底的悲涼，他輕聲開口。
範若若抬眸回望，那人逆光而立，玄衣鍍上身金光，他眉眼冷清，薄唇一張一合。
若是碰觸應是很暖和，她垂落眼眸。
她已無資格去觸碰。
“林公子，”
“范小姐，若你不願，婉兒”
範若若猛得一抬頭，她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眼底極快浮起一層霧氣。
為什麼？
林珙，你為何是這般人。
林婉兒煽了煽嘴角，囁嚅著些話，最終什麼也沒說。
李承澤面上不見輕佻，他斂起所有神情，抿著嘴，深深看了眼林珙，終是垂下眉眼。
葉靈兒目光傾慕，直直看著身前芝蘭玉樹的少年。
“林公子，不必。”
“郡主所言，最好不過。”
範若若搖了搖頭，她面容堅定，目光澄澈，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將她打倒。
林珙輕輕點了點頭，他提前動手，絕了範閒文壇之路，此局範閒必輸。
他目光輕掃過範若若微紅的雙眼，眉眼微動。
“范小姐，這世間很大，能遇到相近的思想，並非不可能。”
“你所信重的，不用多想。那必然是吸引你的，”
“既是信念，能伴你一路，你可以繼續信任下去，”
林珙緩緩開口。
“范小姐，世間並非非黑即白，既非國家大義，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範若若倔強得直著脖頸，她死死咬著唇，不讓眼眶裡的淚流下。
她乃範府嫡女，斷不能失她範府風範。
“林公子，若若失禮，先行一步。”
她匆匆伏身見禮，抬步便走。
“林珙你啊，這嘴巴，哎呦，我都有點替海棠擔心了，”
李承澤輕瞥了眼範若若倉皇離去的身影，他言語輕佻，打趣道。
林婉兒眸子閃亮，她靜靜看著身前淺笑淡然的二哥，二哥這般君子，她與有榮焉。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逝。
“北齊聖女海棠朵朵？”
葉靈兒目光怔怔，近日京中的傳言，她有所耳聞，竟是真的？
林婉兒輕瞥了眼靈兒，瞧著其一臉失魂落魄，她上前一步踏出，噙著淺笑，請二殿下入座。
她輕輕拍了拍靈兒的手，遞了遞眼神。
二哥傾心海棠朵朵，從未聽過。
她想起那日林家清談，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林婉兒靜靜看著遠處端坐的二哥，眉眼間滿是暖意。
“林珙，今日我們好好喝一杯......”
“林珙？”
木製輪椅上，他著一襲黑色錦衣，上好的錦緞金線編織。
他身子微微前傾，手裡拿著一方水勺，細心侍弄著地上野花。
日暮，日光掛在牆頭。
他鬢髮花白，錦衣威嚴深不見底，但威嚴又在他眉眼消散。
影子出現在身後，他靜靜站在那，看著暗夜之王，黑騎之首鐵血的陳萍萍滿身柔情。
“林若甫的二子，武功還行。”
陳萍萍眉眼也未動，他聲音極其溫柔，彷彿怕嚇到地上的花。
“他怎麼出現在那裡？”
影子全身覆在黑衣下，一雙眼眸如暗夜灼灼，清亮似能窺見人心。
他眼眸古井無波，冷聲回覆。
“不只他，”
陳萍萍澆花的手一頓，他並不回頭，只靜靜等待影子的下文。
“郡主林婉兒，老二，都在那。”
陳萍萍轉身回望，他眉眼訝異，看著影子。
若非知影子絕無二心，他都要懷疑訊息真偽了。
“還要繼續下去嗎？”
影子冷聲開口，他只聽命行事。
“繼續，”
陳萍萍淡淡看了眼影子，他轉回身子，靜靜看著腳下的花。
影子轉身便走。
“另外，派人查查林珙吧。”
身後，腳步聲消失。
陳萍萍面無表情，他眼底滿是風暴，沒有人能阻他。
他垂落眼眸，牆角野花靜靜開放，他眼神略有暖和，眨眼間冰冷褪去，只餘暖意。
“婉兒，你方才說什麼？”
慶帝隨意落座在龍塌上，他微微前傾著身子垂眸看向面前殿中伏跪的林婉兒，眼底閃過微微的詫色。
“請陛下降旨！著令鑑察院徹查林珙詩詞文章。”
林婉兒眉眼堅定，話語沉穩，她張手叩首跪拜。
只有如此，才能為兄長正名！
慶帝嘴角勾起淺淡的笑，眼眸幽深不見半分笑意，他瞧了瞧殿中大禮跪拜的林婉兒，目光閃爍。
侯公公候在一旁，低垂著眉眼。
方才，宮外傳來訊息，說是范家女質疑林珙《紅樓夢》抄襲。
幾人在解香樓爭執，郡主當眾放言請陛下徹查。
這，還真鬧到御前了。
慶帝沉眸不語。
“陛下，林珙為我慶國現下與北齊爭文壇氣運，他若立身不正，他日若成為我慶國文壇大家，恐遭天下人恥笑我慶國。”
“還請陛下降旨！”
慶帝輕瞥了眼林婉兒跪拜的身影，他輕哼了聲，淡淡移開眼神。
“你許久不進宮，”
慶帝倚在手肘上，並不回覆，他漫不經心得說著閒話。
“進宮就為林珙請旨，”
林婉兒沉了沉眸子，她直起身子，直直注視著上首隨意的慶帝。
“舅舅，婉兒今天就是特意來給您捶背捏肩的。”
“真的？”
“真的！”
“那這旨意還請不請？”
“舅舅~”
“唉，”
“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