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山脈,一線戰場。
百萬軍團激戰連連,酣戰不休。
而隨著一方扭曲癲狂的巨樹,自空中投下大片陰影,將一整個戰場都籠罩在內時。
激烈的戰場頓為之一滯。
波泰特剛帶著血狼騎衝殺了一隊獨目巨人,正欲再尋目標時,就感覺到對手們的情緒不太對。
方才有恃無恐,自認為有神無敵的諸神大軍,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模樣已被此刻的倉惶茫然所代替。
抬首望天,頓被那天上一個個枝條漆黑,光禿無葉,若觸手般在空中搖擺的扭曲樹影駭住了。
“這···這蘇青終於暴露本性了嗎,我早看出他是個瘋子,不瘋他能奔馬時就敢追我血狼騎砍?
什麼大日金烏樹,什麼丈六金身,那都是他的偽裝,這癲狂樹影,才是其人本色。
不過暴露了本性,徹底不裝了的他,實力竟這般強嗎,那骸骨之神都被他吸爆了?”
李飛煌暢快的將對手偽神開膛破肚,正準備自他身上清剿戰利品時,突覺面前光影躍動,時暗時明。
微眯雙眼抬首看天,見那壓蓋天地,給人以扭曲沉淪,詭異不詳之感的扭曲樹影內,有一璀璨光影居於中央,是那蘇青背顯金輪,身放金光,將這扭曲樹影化作彰顯其英武的背景板。
“彼輩太是能裝,恨不得以身代之!”
大家都是武者,誰都喜歡出風頭,也最不喜歡看別人出風頭,在修羅界便吃過風頭被蘇青搶了的苦,李飛煌現在對蘇青任何出風頭的舉動都深惡痛絕。
於此戰中大放異彩,率領法修團以道術跟紅衣主教團神術對轟,不但不落下風,還配合符籙符畫,法器陣法,對紅衣主教團有所壓制的凌楹。
其在蘇青跟骸骨之神鬥到激烈處時,便就已經無心鬥戰,將指揮權讓渡出去後,便就全身心放在天上的戰場中。
見蘇青稍落下風,也不管顧飛燕方不方便,就想讓師姐跟她一起上去襄助蘇青。
顧飛燕非但沒理她,還讓人將她看住,都是成熟的修士了,可不能戀愛腦,那天上的戰鬥是你能摻和的?我顧飛燕都躲著走呢!
天上的戰鬥無論是師姐還是自己都無能為力,這讓凌楹在揪心的同時,又萌生出一股挫敗感。
隨著蘇青的實力愈強,其對手亦水漲船高,作為其道侶的自己,想幫他都有心無力,說好的道侶之間相互扶持,現她唯一對蘇青有幫助的,或許就是其修行間隙的陰陽雙修了。
此非凌楹所願,暗下決心儘快隨師尊出外歷練,發揮渡界玄鳥所長,以追上蘇青的腳步。
這般亂想中,便見到蘇青鬥勝對手,意氣風發的昂藏英武模樣。
縱使這等場景,她已見證過數次,但心神仍不由被其牽動,為其躁動,臉紅心熱間匆忙拿出那副還未完工,或永遠不會完工的人物繪卷。
碧藍如洗的天空,如被人用簡潔的墨色勾勒出來的樹影線條,不是神靈但卻有神靈天威般的英武將軍。
本就是一副已經成形的畫作,她凌楹只是將之如實記錄下來,那副人物繪捲上便猶若昇華般,有點點浮光溢彩湧現,似是在朝著三階符畫的方向蛻變。
舒芙蕾正在騎馬趕來戰場的路上,於數十里之外,見到了蘇青將骸骨之神吸爆,將一四階神靈抹殺的一幕。
“神隕了!以犧牲聖女為代價打造出來的異界神靈隕落了!
我主於西境的計劃滿盤皆輸,罪魁禍首便是這惡徒蘇青!”
心堅如鐵的舒芙蕾,沒有時間為骸骨之神的隕落哀悼,貝齒將唇瓣咬出鮮血,以此刺激心神,將蘇青烙在她心神內的恐怖陰影壓下。
仍是率著鐵血騎士團,義無反顧的朝著戰場奔去,戰局的潰敗雖在所難免,但友軍的撤退還需她來掩護,作為守護騎士,於此刻她責無旁貸!
幾家歡喜幾家愁,骸骨之神的隕落,最悲傷不過的自然是千里迢迢送聖女,結果被其連聖女帶大軍一起坑在此處的戰爭教派。
最喜之人,卻非是極西聯軍,而是本來人生已經晦暗無光的黑潮宗弟子們。
絕處逢生的喜悅,讓老奸巨猾的江軒都不免真情流露,喜極而泣。
“賭贏了,我賭贏了,一直騎在我們黑潮宗頭頂的天塌了,想要將我等打包賣給諸神界神隕了!”
與其一起歡呼振奮的還有一個個理智迴歸,契約被解的魔修弟子們。
“賺大了啊,法王這一死,這些年它給予我們的恩惠一筆勾銷,這不是給我們消債了嗎?”
“無債一身輕啊,唉,之前還是借少了,早知道我把靈魂賣給法王,多貸些好處出來啊!”
“誰說債清了,法王的債是沒了,但這蘇青的債,我們怕是不好還了!”
魔修弟子心知肚明,經過這番折騰,本就不富裕的黑潮宗又再雪上加霜,略一估算,原本明亮的心情瞬又黯淡下去,因他們之後的處境,或不比給骸骨之神賣到諸神界好多少。
江軒見氣氛有些低沉,出聲寬慰眾人道:
“雖此番禍事全因骸骨之神所起,跟我黑潮宗無關,但日後我等若還要在天元界立足,還得給各方勢力解釋,上下打點求情,對參戰各方進行相應賠償都是在所難免。
但只要人還在就有希望,大不了我等去異界背屍,也能把欠債還嘍,眼下當務之急······”
“當務之急還是速跟極西聯軍合力將這些諸神界人宰嘍,將功補過,為我黑潮宗正名!”李懷春急切道。
“當務之急是定下宗主之位,國不可一日無君,宗不可一日無主。
我黑潮宗落到現在這份田地,便就是被那白骨法王影響,以至宗主之位空懸至今。
因無宗主掣肘此法王,才讓它在宗門內為所欲為,前車之鑑在此,值此風飄搖之際,我宗更需要一位宗主帶領,本長老不才,願接過此宗主重任,誰贊成?誰反對!”
江軒環顧四周,見眾人皆低頭不語,便是以往跟他不對付的馬東來,此刻都心虛不敢跟他對視,唯李懷春不卑不亢的直視著他,但卻也沒提出反對意見。
如此,他心心念念百多年的宗主之位終於到手。
“傳我宗主令,凡我魔修弟子,盡起血魄陰魂,屍僵毒蟲,務必使出全力,讓這些諸神界人付出代價。
若有惜力畏戰,怯懦不前者,輕則收入魂幡,受百年煉魂之苦,重則拉入屍窯,為宗門屍僵產業添磚加瓦!”
臨危受命,大權獨握的江軒,如天上的蘇青般,意氣風發的發號施令。
而此時的戰場,局勢已經十分明朗。
因對神靈指示奉如圭臬,諸神大軍才有百死無悔,死而無畏的信念。
當在神靈指示中,那將引領它們走向勝利的骸骨之神隕落在他們面前時。
支撐他們死戰的信念瞬間崩塌,士氣喪失的比正常隊伍還要快,盡做鳥獸散,全往東奔逃。
士氣正旺,渴求戰功的極西聯軍,自是對這些行走的戰功窮追不捨,不願放走一個諸神界人。
待到黑潮宗的人加入戰場,整個戰場徹底化作你追我逃的追逐戰。
於此過程中,天上的蘇青一直未曾出手。
非是不願,實是不能。
他吃撐了,撐大發了!
之前為了對付骸骨之神,他不敢留手,只能任由慾望母樹發揮,對其不做任何限制。
而此武道神意最是貪得無厭,也不管蘇青受不受得了,徑直將骸骨之神孕養了數千年的神力吃幹抹淨。
於此刻,不借助神武法,將之嫁接到大日金烏樹上,其本身也獨立成樹,逸散狂暴神威。
這等神威,若是用來打壓對手,自是無往不利,可讓百萬人失智瘋狂,淪為只被本能慾望驅使的矇昧野獸。
但若其不分敵我,麻煩可就大了,蘇青可不想他辛辛苦苦調教出來的鼉龍軍變成一群被慾望支配的野獸,便是援西軍,修羅軍,詭國軍這些友軍,若被慾望母樹所害,也夠他頭疼的。
按理來說,武道神意,乃武者本身意念所凝合,能發就能收,收放自如才是正常。
但常態如此,變態就不如此了。
這慾望母樹他剛凝出不久,還未調教多久,便就吸了骸骨之神這老邪魔千多年的神力,得其精華,也取其糟粕,現在便像個叛逆的孩子,不甚服管也就罷了,關鍵是他這個當父親的,現在還沒壓制它的能力。
“造孽啊,這孩子看來是不能要了,若不然將它扔出去禍害別人?
還是有點捨不得,真靈神變多不容易,哪能說扔就扔?
若不然將之跟大日金烏樹再次融合,讓大日金烏度化它?可若沒度化成,反被它帶壞了大日金烏樹怎麼辦?”
看似風光無兩,剛完成弒神壯舉的蘇青,此刻在天上愁眉不展,苦思解決慾望母樹問題的辦法。
突想起他還跟望月宗有過交易,有一次求請太虛月輪援手的權利。
“此通靈至寶有洗練道心,滌盪繁蕪之能,正好讓其幫我給慾望母樹淨化祛毒!”
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至於這太虛月輪會不會慾望母樹影響,他就管不了了。
他用這太虛月輪也不是白用,是給足瞭望月宗好處的,望月宗總不能光拿好處一點風險不冒吧!
拿出通訊符聯絡齊雲天。
“蘇城主天人之姿,神將之能,這場戰事結束,蘇城主必將名噪天下,於潛龍榜上再進一步也非不可想象。
老道為蘇城主歡賀之餘,亦想問問蘇城主那神通符籙可願對外出售,我望月宗對其極其感興趣,可任由蘇城主報價。”
齊雲天接到通訊的那一刻,不等蘇青開口,便就先迫不及待的道。
極西這場戰事牽動了無數人的心,作為望月宗宗主的他自是全程關注。
有關蘇青武道,法道上表現出來超凡手段,他固然驚豔有加,並對自身將援西軍調去極西支援的決策慶幸不已,以他蘇青現在的本事,確實值得望月宗維持跟他的友好關係。
但他更在意的還是蘇青於戰場上掏出來的一應神通符籙。
他非是劉松這等符道大家,不懂這些符籙的真正玄妙,但其效果卻是清晰無誤的展現在他面前。
再有天師測算,得出此神通符籙,未來或改變天元界乃至諸天萬界格局後。
齊雲天立就坐不住了,這蘇青不聯絡他,他也會在此戰結束後立刻聯絡蘇青。
“神通符籙?此事好說,待小道空閒下來,自會給齊宗主煉製幾張,價錢到時再議,總不會坑了齊宗主便是。
小道現在聯絡齊宗主,主要是想借那太虛月輪一用。”
蘇青此話一說,齊雲天頓就心下了然。
這小子還沒認識到那些神通符籙的戰略價值!
這也正常,莫看他修為高歌猛進,實則也還只是個修行數年的毛頭小子,在修行經驗,眼界見識上,比他這等見識廣博的老修差之甚遠!
念動即此,齊雲天便起了心思,想欺負蘇青無知,儘快定下幾張神通符籙,以將這便宜提早佔下,免得他事後反應過來推諉反悔。
“以你我兩家關係,蘇城主既然開口,便這太虛月輪是我宗至寶,我宗自也會借給蘇城主。
只蘇城主的要求跟之前約定不同,之前你我約定的乃是由本宗出手,動用太虛月輪施展一次法寶威能,幫助蘇城主對敵。
現下蘇城主卻是讓我等給蘇城主一定的法寶許可權,代管此寶一月時光。
此卻是讓本宗主有些難辦了,雖然此寶器靈有我宗烙下印記,難以被他人所奪,但這至寶落在別人手裡,宗門上下難免有些不放心。”
“不行嗎?那小道就不強人所難了,不過小道既沒用到太虛月輪,那之前給貴宗讓渡黑潮宗百獸山脈領地的承諾,便也就不作數了!”
齊雲天的拒絕出乎蘇青的意料,因他給出的好處,完全夠租用太虛月輪一月時光的費用了,畢竟,他也只是要其洗練道心,滌盪繁蕪方面的許可權而已。
但人家不願,他也不能強搶,只能暫時作罷,想著要不要去找詭王出出主意,她做人做詭都長袖善舞,人脈詭脈都比自己強,或能找到辦法幫自己解決此事。
而見他欲要結束通話通訊,對面的齊雲天頓時急了。
“不是不行啊,你談談價啊,算了,我直說了吧,蘇城主要這太虛月輪是為了處理那樹影神意的問題吧。
這一月時間不夠,三月還差不多,我許你用太虛月輪三月,但你必須在三月後,給我宗五張血殺神通符籙!”
“五張不行,最多三張!”
“三張便三張!”
“一言為定!”
“絕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