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上蒼總是如此冷酷無情？

雲憐嘴角咳出一絲血沫，臉上笑容蒼白卻又帶著安慰。

“霍燁，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早就心衰，治不好的，是我貪婪的想要和你們多相處一點。

現在也算死得其所。

至少我還救下一條鮮活的生命，不是嗎？

霍燁，不要難過。

以後你遇見的每一縷風，每一株花，一根草，每一滴水……都會是我。

我會化作世間萬物，以另外一種形式陪伴在你的身邊。

所以不必傷心，這輩子能遇見你們，我已經很知足。”

雲憐說完這段話，又咳出一大灘血。

她身上傷口太多，霍燁連該捂哪個傷口都不知道。

雙手早已脫力，就連簡單的報警霍燁都看不清螢幕。

“別說了，雲憐，只要你活下來，無論讓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你喜歡的事情我都支援你做，你討厭的我絕對不會讓它出現在你眼前。

雲憐，求你再寵我一次。

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雲憐臉色已經接近透明。

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滾落，砸在霍燁虎口。

霍燁手指抽動，如同被巨石砸中，那隻手瞬間失去所有力氣，再也無法抬起。

“霍燁，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你答應我一個願望好不好？”

霍燁彷彿心口都在滴血。

“我答應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希望你能再陪我一會兒，哪怕再多幾秒都行。”

“我希望你們兄弟三人往後餘生都能相互扶持，你們都是非常好的三個男孩子，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以兄弟離心。

霍燁，我最擔心的人就是你，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帶著我的那份一起活。

我好想好想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買一棟小二層，想要有塊菜地，想在房子周圍種滿紅玫瑰，想在院子中種下一顆巨大無比的櫻花。

在落櫻花雨時，躺在躺椅下，感受著來自櫻花的洗禮。

霍燁，你說我有機會去到那樣的地方嗎？

霍燁，替我去多看看這個世界好不好？

我真的……”

雲憐話音未落，甚至眼中憧憬都還沒淡去，雙手已經無力垂下。

霍燁只覺彷彿從遠古投擲一隻重錘，不留餘力地砸中眉心。

在雲憐聲音落下的那一瞬，彷彿連同他的心臟一起沉入地底。

霍燁僵硬把雲憐圈進懷裡，低頭把腦袋搭在雲憐發頂。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空中專屬於雲憐的芳香，在提醒著他該接受現實。

人悲傷到極致時，是沒有眼淚的。

雲憐懷裡的小孩被家人抱走。

家人跪在地上，朝雲憐磕頭致謝。

剩下的人早已沒有力氣回應。

小孩媽媽劫後餘生把孩子摟進懷裡。

“寶寶，如果沒有你媽媽該怎麼辦？嗚嗚嗚，媽媽帶你回家……”

小孩被他媽媽一起壓制朝雲憐下跪。

霍燁對這一切恍若不覺，目光麻木而呆滯地抱起雲憐。

他在雲憐耳邊低語時，聲音是他自己從未發覺過的溫柔。

“雲憐，別怕，我也帶你回家……”

霍燁身上早已遍佈血跡。

頭頂胖胖熊髮箍早已歪歪扭扭，可那個會替他把髮箍扶正的人，已經了無聲息。

手腕原本潔白而毛茸茸的小兔子手環被鮮血染成紅褐色。

唯一還算完好的，只剩塑膠袋裝著的大頭貼，靜靜掛在他的手腕。

雲憐頭上戴著的米老鼠髮箍，在掙扎中，掉落在地，折成幾瓣。

和它的主人一樣，早已傷痕累累。

霍燁抱雲憐走出幾步，突然輕笑一聲。

“怎麼可以把你留在這麼冰冷的地面？雲憐怎麼喜歡你，當然要把你一起帶走。”

霍燁恍若行屍走肉，抱著雲憐蹲下，邊上淚點低，曾經被雲憐保護過的孕婦，因為行動不便，沒有走遠。

看見霍燁，跑過來艱難地蹲下，撿起髮箍，遞給霍燁。

霍燁抬頭看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難得叮囑一句。

“快到臨產期，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切記別到人多的地方。”

霍燁對她是恨的。

如果不是為了她，憑藉雲憐身手，一定不會落到這種境界。

可她是雲憐捨命相護的人，霍燁又無法對她說出重話。

救護車來得很快，遊樂園管理到位，疏散人群很快。

這起持刀傷人案，僅造成一死一傷。

醫護人員爭分奪秒趕來，看見霍燁懷裡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雲憐時，腳步一頓，復又想抓緊搶救。

“先生，請把傷患交給我們搶救，你也需要趕緊包紮。”

可霍燁早已感受到懷中之人失去氣息。

禮貌而又疏離。

“不用了，我想再多陪她一會，我的傷不要緊。”

“可萬一還有搶救的機會呢？”

霍燁只覺心口好像突然跳動一下。

他遲疑把雲憐交到醫護手中，拒絕給自己包紮，只想守著雲憐。

醫護沒辦法，只好讓他坐在雲憐邊上，替他簡單處理傷口。

索性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雲憐身上，他只是身上傷口看著嚇人。

霍燁看著醫護焦急檢視雲憐生命特徵，對她進行搶救，可心電圖一直是條直線。

終於在長達30分鐘後的搶救，雲憐被宣佈搶救無效死亡。

霍燁在想象中還要平靜。

甚至還能擠出笑臉，對醫護說道：“可以麻煩你們先幫她把傷口縫合嗎？她很愛美，一定不喜歡自己現在這副模樣。”

醫護沉默著替雲憐縫合傷口。

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大概瞭解雲憐是為了救一個孕婦和小孩，才招此毒手。

為她擦拭乾淨臉蛋，不過是個20出頭的少女。

這樣美麗的女孩，花一般的年紀，香消玉殞，哪怕是看淡生死的醫生，也不有替她惋惜。

眼中泛起的淚花，被他們用力逼退。

她憑一己之力救下三人，可他們卻連她都救不下。

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再早一點，抵達現場。

如果他們早到一秒，是不是就能挽救一條鮮活的生命？

霍燁拒絕把雲憐送去太平間火化。

霍熙，霍元接連來到醫院。

霍元身上還穿著集訓衣服，頭髮泡沫殘留在髮間，霍熙連鞋子都是一樣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