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升第一個走出了考場。
夏日午後的陽光熱烈,給教學樓的屋頂鍍上金閃閃的薄膜,庭院裡的高大香樟在地面投下搖曳的陰影。
樹梢上有鳥雀叫喚。
就像校門外有聒噪的人群。
裡面大多是星城市大小新聞媒體的記者,他們也看見了孟楚升,紛紛露出看見獵物的興奮表情。
高考作為東煌每年的盛事之一,第一個出場的考生總是備受關注。
而孟楚升交卷格外的早,他們當然更激動了,甚至就連新聞標題都已經構想好了——
#震驚!開考僅一小時就有考生交卷,今年的高考狀元或有所屬#
#全網都找瘋了!今年第一個交卷的竟然是他#
#第一個出考場的考生親口吐露,提前交卷的原因竟然是…#
#……#
看著目露兇光的記者,以及他們手裡蠢蠢欲動的攝影卡,孟楚升停下腳步,然後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奧特曼面具戴在了臉上。
記者ABCDEF:“¿”
你來參加高考帶個奧特曼面具?
雖然內心困惑,但還是本著職業精神向他採訪。
記者A:“同學,作為今年第一個出考場的考生,有沒有你感覺有比較難的題目?”
孟楚升:“我覺得在我們凹凸曼眼裡,應該不會有難的高考試卷。”
氣氛組A:“哦吼吼!”
氣氛組AA:“牛牛牛!”
記者B:“看來這位凹凸曼…同學非常的有傲氣啊。”
孟楚升:“是吧,認識我們凹凸曼的都知道,說實話裡面大部分人都做完了,只是沒敢出來,但其實繼續坐下去也沒有什麼用……”
不愧是學新聞學的,迅速捕捉到了孟楚升話裡的關鍵資訊。
當然,是他故意放出來釣魚的。
孟楚升已經開始樂了。
記者c立即追問道:“同學你為什麼能下這樣的定論呢?”
孟楚升故意環顧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朝記者ABCDEF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圍攏近點。
孟楚升:“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一定要替我保密,別說是我說的。”
記者ABCD齊齊點頭。
E和F太大了,大家只看見她們晃了晃。
只有孟楚升目不斜視:“我們學校今年的押題卷全壓中了,一模一樣的原題。”
直到此時此刻,他還在想辦法給別的考生上壓力。
畢竟下個月還有考試。
“啊?”
記者們的反應果然如孟楚升料想的一樣。
有學校押中原題不稀奇,每年都有那麼幾家,但你要說全都壓中了,那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不一樣了。
要麼有人洩題。
要麼這學校校長祖墳炸了。
無論是哪種可能,這都是頭等的大新聞。
“嘶——”
想到這,記者們齊齊抬頭看向孟楚升,萬一是這凹凸曼小子瞎說的……
算了,管他呢。
娛樂新聞嘛小道報紙嘛,不就是主打一個捕風捉影、空穴來風。
話題足夠博人眼球就行了。
反正都是凹凸曼說的,跟我們又沒有關係。
他們已經拿出了鉛筆和筆記本,不論真假性,這都是第一手資料,誰能先發布就誰能先賺錢。
孟楚升自然也無所謂。
星城那麼大,考生那麼多,誰能知道奧特曼面具下是他?
記者一邊記錄,一邊又問了些有關題目的問題:
“請問最後的作文題目是?”
“本卡·妙卡·俗卡。”
孟楚升打了個哈欠,從接受採訪到現在,差不多過了有二十分鐘,說實話有點想走了。
他還要趕著回家學制卡呢。
記者E:“同學,請問你方便留一個名字嗎?”
“……林歡。”
孟楚升想了想。
留下了上一世那位前輩的大名,便推開人群往外面走去。
叫林歡的多了去了,自己借用一下,應該不會有事的,再說她好像也沒說留自己的名字吧。
記者F還追在身後問,搖搖晃晃的奶白聖光晃暈了一波的人,“對了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呀?”
孟楚升頭也不回:“二中。”
記者F歪歪頭,把本子和筆放回胸口,嘀咕道:“他穿的不是一中的校服嗎,難道我記錯了…?”
……
孟楚升走後沒多久。
又有考生出來了,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無事生非,這個人他真叫林歡!
林歡有一個遺憾。
當初,他僅差0.5分就能考進星城一中,為此父母到處託關係,花錢打點求人,可最後還是被一中拒收了。
他只能入學了星城市二中。
但他始終記得父母帶著在一中校長辦公室裡的卑微模樣。
所以他這三年來咬著牙拼命,別人學習他學習,別人吃飯他學習,別人打膠他學習,別人睡覺他學習。
日以繼夜,從未間斷。
為的就是今天!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他林歡有狀元之資,他要考進帝都大學,他要讓一中校長後悔!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
懷著生機勃勃般的壯志雄心。
林歡奮筆疾書,刻意提前一個小時交卷,就是為了第一個出考場,接受記者的採訪揚名立威。
就從今天開始,林歡這個名字將響徹星城!
他已經準備好了。
記者A:“同學請問你是幾中的?”
林歡(沒穿校服):“二中。”
記者B:“聽說你們二中這次的押題卷全部壓中原題,請問是真的嗎?”
林歡:“(⚆_⚆?)!”
……
幸福花園,3601室。
落滿灰塵的窗簾很久沒有拉開了,空氣中彷彿懸浮著無數死去的黴菌。
雖然開了燈,但整座屋子仍像是上世紀的黑白無聲電影,灰暗、空曠、孤寂、落寞,沒有生氣。
孟楚升知道原因。
他也知道為什麼原主的成績不好。
就像他知道為什麼入戶桌臺的家庭合照會被倒扣,主臥的房門上了一道鎖,裡面的父母結婚照被砸的粉碎。
三年前。
原主考上市一中的那一天。
他的父母在一場秘境失控的意外中失去了生命。
在原主的記憶裡。
充滿了對他們的恨意。
他恨他們,恨他們明明那天休假卻堅持要去執行任務,恨他們那麼負責卻拋下自己孤苦伶仃!
鏡子裡,少年的眼角流下眼淚。
是這具身體在哭。
孟楚升明白。
年幼的他固執地認為的恨,其實是他沒能來得及表達的愛。
恍惚間,孟楚升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他蜷縮著、顫抖著、害怕著躲進了靈魂深處的漆黑角落。
嗐——
也許正是因為他失去了生的慾望,才有了自己的轉生吧。
……
收拾好情緒後。
孟楚升將房間打掃了一番。
席慕蓉說,窗明几淨,生命就可以重新開始。
而他,也將在這裡開始新的生命。
在大掃除的過程中,孟楚升找到了不少有關制卡的書籍資料。
《制卡:從入門到入土》
《自然卡牌主義與經驗卡牌主義原理(第五版)》
《制卡師道德倫理規範(第四版)》
《等等……》
這些教材幾乎全新,紙頁完全沒有翻動的痕跡,恐怕學校發下來之後原主就根本沒碰過。
看得出父母過世對他的打擊很大,要知道星城市一中可是省重點中學,能考上的學生天賦都不低。
而且他自暴自棄了三年,精神力水平仍然接近二階。
可見其天賦之高。
孟楚升回到臥室坐下,點燈。
開始認真看書,打算一如當年學醫抱著無數本藍皮專業書徹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