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除了正確，全是錯誤

羅威非常果斷，反手就是一槍，顯然殺意已決。

馬正元在最初的愣神後，一腳就把趙四踹了下去，這是表明立場，告訴羅威，我和你是一夥的。

這很重要。

因為殺隊友這種事，不上秤沒有二兩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事情是我做的，與你無關。”羅威說。

“不，老羅，這事，是咱倆一起做的。”馬正元再次表明立場，“回去就說，是趙四指使的，分開之後，他沒有去找人，一意孤行強迫我們跟在白持他們後面……”

“後來收到了事件資訊，他就對洛薩下了手，我們沒辦法只能配合，戰鬥中，他跌落深溝，屍骨無存。”

總得有個背鍋俠。

而且趙四沒了之後，兩人已經無力繼續任務，這個時候帶著洛薩返程，合情合理。

以及，他們並不是完全沒有完成任務，不是對白持一點交代都沒有——他們看到了新人，看到了那隻叫做海倫娜的蛆。

成年人的世界往往不需要很多明確的語言，態度，決定了立場。

羅威點了點頭：“如果他們懷疑呢？”

“那又怎麼樣？人已經死了，只要咱倆保持一致，死無對證，就算他們問洛薩，洛薩也沒有看到你對趙四開槍，而且……”

馬正元頓了頓，對羅威道：“我不覺得這個分組是一個巧合。”

“巧合？”

“傅卿的分組理由很合理，”馬正元的目光陰翳，“但是，不合情，他醒來之後，我們三個人在無線電裡透過氣的，他知道他昏迷的時候趙四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知道……咱倆對他很不滿。”

“這個分組確實是最適合執行找人任務的，但是……他也把整個隊伍裡，最有可能對趙四下手的兩個人和他放在了一組。”

“你是說他借刀殺人？”

“他未必這麼做，但他……多半是這麼想的。”

說傅卿借刀殺人太荒謬了，沒有任何證據，畢竟從始至終，他沒有說過做過任何暗示、誘導的話與事，而且就憑羅威和馬正元，怎麼幹掉趙四？——他又不知道羅威有銘文子彈，F2小隊裡，就沒人知道——羅威在吃下仙豆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

“你想多了吧？他怎麼可能算到這一步？”

“這不重要，”馬正元說，“我怎麼想、他怎麼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隊伍裡沒有人在意趙四到底怎麼死的，所以為了避免大家鬧心……我們最好就這麼說。”

“行。”羅威點頭。

士兵與水手是不一樣的。

羅威對所有人都很熱心，因為軍伍生涯確保了他的集體性，他對趙四的殺意並非‘個人恩怨’，不是不滿，而是這傢伙三番兩次搞出事情，特別是最後擅自行動中了洛薩的陷阱——這種事情是羅威無法容忍的，這就像是戰場上的逃兵，逃跑這個行為實際上是在害死所有人，所以逃兵必須死。

馬正元看起來很隨意，似乎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因為水手本身就是要更加自由散漫一些的，但水手的散漫之下，必然是一顆謹慎的心，畢竟在封閉的大海上，他人，即地獄。

兩人背起洛薩，開始返程。

先前在分開時已經約好了集合點，考慮到在當時，山德魯還敵我不辨，因此集合點不止一個，從30層到5層都有，最極端的情況，是各自返回地面，再作集合。

那些突然出現的，被蛆撞飛的死靈生物，讓羅威覺得山德魯組那邊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他直接返回了29層。

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他們果然如願見到了山德魯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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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死了！？”小乖瞪著眼。

傅卿就在一旁聽著羅威和馬正元的講述。

這，是情理之中的結果。

他沒有馬正元想的那麼陰暗，什麼借刀殺人，不存在的。

他只是知道有這種可能性，純粹以個人為中心的趙四，必然會在集體行動中與他人產生衝突，但因為他是資深者，F2小隊中唯一真正的四星能力者，寶貴的鍊金術士，所以，大家多少都有些忍著。

傅卿怎麼看他？

不喜歡。

並不是對他這個人的不喜歡，而是因為‘趙四無法適應版本’，所以不喜歡。

過去的F2小隊在威克李的放任下，處於一種全無約束、絕對自由的狀態，在那種環境下，趙四憑藉稀有且珍貴的個人能力，有生存的空間。

而在白持來到這支隊伍後，秩序，已然改變。

如果趙四無法適應這種秩序，就必然走向自絕於集體的道路。

傅卿什麼都沒做，他真沒有借刀殺人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說他做了什麼，也不是分組，而是在哥布林巢穴時，讓趙四去幫白持。

趙四這個人嘛……在積累到足夠的獎勵後，多半會越來越傾向於自己，然後……

他到底是真的不小心掉進地溝死了，還是被這倆人做掉了，傅卿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趙四仍舊過於傾向自己，那麼無論誰和他在找人組，分歧、矛盾、乃至於摩擦，都是在所難免的。

然後他正常的、非正常的死亡機率，會越來越高。

這次不死，下次也會，這場不死，下場也會。

沒有必要親自動手去剷除自己不喜歡的人，想辦法把他擺在所有人的對立面就是了——可如果沒法讓他成為所有人的對立面呢？

那我就會喜歡他了，因為我，永遠和所有人站在一起。

這，便是傅卿的人生信條。

就如馬正元說的那樣，其實沒人在意趙四到底是怎麼死的，不拍手稱快已經是大夥能給的最大尊重了。

“那你們這邊呢？怎麼我看下面多了好多亡靈生物？”馬正元問。

“嗨~別提了，”小乖苦著一張臉，“山德魯這次，是真要和我們不死不休了。”

他開始講述起深坑裡發生的事情，講著講著，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臉驚悚——不是因為彼時彼刻，而是因為，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就在他還沒把事情講完的時候，白持回來了。

眾人看到他，都是，一臉驚悚。

因為他的背上，揹著渾身燒傷，但還剩一口氣的……趙四。

有那麼一瞬間，傅卿都驚呆了。

活了這麼久，什麼事情沒見過？

但真的，這種人、這種事，匪夷所思、不可理解，甚至不可描述。

——看到趙四的一瞬間他明白了，這倆傢伙肯定是找機會把他做掉了，然後隨便扯了個謊。

這很正常，情理之中。

可你這個白痴為什麼要把垃圾撿回來呢？

——傅卿理解他為什麼把人撿回來，這就是他的風格，他要是找到了人，不撿回來，他反而不是白痴了。

不理解的是，為什麼滿口正確的你，除了正確本身以外，所有的言行，都不正確，都充滿了錯誤。

如果說山德魯的事情，還只是讓F2小隊有可能原地爆炸，但是大家出於共同的利益，還能扭一扭，想辦法搶救搶救。

那麼此時此刻，F2小隊已然爆炸。

不，嚴格來說，是下一刻。

下一刻，所有的遮羞布都將被扯下，所有人，都得直面赤裸裸血淋淋的現實。

蠻橫霸道、獨斷專行的救世主，和各懷鬼胎、假仁假義的隊友。

總得有一方要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