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魔本是佛

“你們，就像一群蝗蟲，來來去去，各顯神通，期望著能從這裡得到一些好處。”

王明說過，主神會對土著遮蔽關於無限世界的一切，這很合理。

但眼前的赤尻馬猴，顯然，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這裡，是哪裡？”傅卿問。

“我不是已經回答過你了嗎？老人家，這，是一個夢。”

“夢？”

“你在這裡看到了花果山，看到了大王，看到了我，我們真實存在，但又可以說不存在，因為夢裡並不存在真實，夢裡，只有一種東西——故事。”

“那這是誰的夢？”傅卿又問。

“自然是大王的夢。”

他的話很玄幻，像是在打啞謎，可傅卿聽懂了，他是說這裡是孫悟空的夢。

這麼說來倒是挺合理的。

花果山陰陽錯亂的環境，猴王順序顛倒的故事……這些都無法用常理解釋。

但夢可以。

夢是記憶，尤為強烈的記憶，在夢中，人可以重溫自己人生中的重大時刻——重大時刻，這很重要，只要是那個時刻就行了，那時刻前後的因果邏輯，並不重要。

花果山之王，水髒水簾之爭……

這個夢的主題，是「王與那場爭端」。

“我們在你大王的夢裡，所以，”傅卿看著馬元帥，“這就是你家大王曾經經歷過的事？”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麼這場夢是為了哪一刻存在的？

石猴出世？

佔洞為王？

不。

靈明石猴活過來了，連帶著被打死的崩將軍和猴子猴孫都活過來了——在「宴飲水簾洞」那一刻。

所以這個夢，是為了宴飲水簾洞存在的。

“當然，這就是大王曾經歷過的事情，我想你一定聽過關於他的故事，那些故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所以，真實的故事是怎樣的？”

馬元帥回答道：“真實的故事是，傲來國花果山上，有一塊吸收了天地精華的頑石……”

石猴出世，佔洞為王，故事的開頭與傅卿所知的並無差別。

“有一年，傲來國碰上了天災，又逢兵禍，民不聊生，餓殍遍野，那坎源山上的土地神便帶著難民一路向花果山逃來，為壯大聲勢，震懾宵小，他自稱‘混世魔王’……”

這就是傅卿從難民口中聽到的故事。

他心中嘆了一口氣，所以王明說得沒錯，情報，對輪迴者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之一。

西遊是個故事，故事是可以缺少一些細節的。

但如果西遊成了真實的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必須因果相連，毫無遺漏。

在西遊故事中，對於混世魔王為什麼要侵犯花果山，一直缺少一個解釋——你可以單方面的把它理解為妖怪就是壞人，妖怪做壞事不需要理由。

缺少情報，先入為主，導致F2小隊潛意識裡將水簾洞與水髒洞視為了對立的雙方，認為這裡，一定發生過一場大戰。

而事實是……

“猴兒們探到了坎源山的動靜，知道了他們正往花果山而來，真實的花果山，並沒有四季不敗的果子，這山上的食物，也就夠我們自己吃罷了，於是我們積極備戰，準備將水髒洞堵在花果山外。”

“大王領著我們，與水髒洞戰了七天，各有勝負，最終他還是接納了水髒洞，在花果山上給他們劃了一塊地……”

馬元帥頓了頓，繼續道：“那年月不太平，天災人禍，兵荒馬亂，人活得不像人，妖，也過得不像妖，我花果山是塊寶地，短短几年來了許多人，許多妖，有平天大聖牛魔王，有覆海大聖蛟魔王……你興許聽過他們的故事，他們，與我家大王一起，並稱七大聖。”

“人和妖多了，吃的便也少了，我家大王這才出海，尋那長生不老，四季不敗之術，後面的故事便又是另一個樣子了。”

這確實，是魔改版的西遊故事。

“你家大王，竟然接納了水髒洞？”傅卿問道。

因為如果孫悟空是這麼個人設，那麼整個F2小隊從一開始的方針，就完全錯了。

“在你眼中，我家大王是什麼樣的？”馬元帥反問。

“好勇鬥狠，但也敢作敢當，嫉惡如仇，但也睚眥必較，自由不散漫，兇橫不暴虐，確可稱得上大英雄三個字。”

“這是大多數人眼中的孫悟空，卻不是我家大王。”馬元帥說。

“哦？那你家大王是怎樣的？”

“世人皆說，只識花果齊天聖，不知靈山斗戰佛，在他們看來，孫悟空最光輝的時刻，是踏碎凌霄寶殿的那一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屈辱的，卑劣的，遺憾的，可是……”

他看著傅卿：“我家大王，生來就有一顆佛心，為何，不可成佛？”

“昔年水髒洞老弱病殘逃竄至此，我家大王還不諳世事，我曾勸過他，接了這波人，就會有第二波、第三波……而花果山上的果子就這麼多，大王初時聽了我的勸，與那混世魔王罵過架，鬥過法，最終還是握手言和，給他們留了一塊地，這，不是佛是什麼？”

“後來山上人滿為患，我家大王孤身出海，尋仙訪道，求那長生不老、四季不敗之術，他所求之物，說到底，不過是高朋滿座，通宵宴飲罷了，他求的，是祥和安樂，這，不是佛是什麼？”

全都錯了，如果暗黑西遊的悟空是這麼個人設，那麼F2小隊原來的那種想法，是絕無可能通關花果山之王⑤★的，甚至，會全都死在這裡。

“我在許多奇怪的夢裡見過你們，”馬元帥再次重複這句話，“有許多，像你們一樣的人，我見過他們的手段，他們以為，打敗水簾洞，或是打敗水髒洞，又或者是，打敗這裡的所有人，就能成為花果山的王。”

“他們也配？”馬元帥笑道，“這不過是個夢罷了，他們甚至沒有辦法殺死夢裡的任何人，自以為是的耀武揚威，只會讓大王感到不悅，然後……他們便會見到，他們以為的，那個大王，那個……妖魔悟空。”

如果把花果山之王⑤★事件類比為一個遊戲，那麼這根本不是一個暴力遊戲，在這裡使用暴力是沒有用的。

因為夢的主人，想重溫的是「宴飲水簾洞」，他想做個美夢。

無論用什麼辦法，攻略水髒洞，收服他們，達成宴飲結局，就能完美通關。

這是一個策略遊戲，一個社交遊戲，如果，過度使用暴力，美夢就會變成噩夢。

那一刻做夢者會怎麼樣？驚醒？

十星世界，恐怖如斯。

我們迄今為止，根本就沒有見到真正的暗黑西遊世界，我們所看到的、聽到的、接觸到的，不過是一個夢。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樣奇怪的夢裡，見到你們。”馬元帥繼續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做出了與大王同樣的事，他理應得到這份獎賞。”

下意識的，傅卿有些不舒服，他不服氣。

從結果看，小白，幾乎是以一人之力達成了完美結局。

可如果沒有他……我也可以！

如果沒有他，我在看到石猴出世之後會小心交涉，既然孫悟空是這麼個人設，那他大機率不會傷害我，我們可以與他達成友好關係。

然後在水髒洞事件開啟後，我會蒐集情報，即便在初期和水髒洞有一些衝突，可隨著情報的蒐集，我會知道水髒洞沒有惡意，只是逃難至此，然後……我能理解孫悟空的想法，我會意識到在這個事件裡，不使用暴力也可以達成完美結局……

“但你做不到一天就找到結果。”馬元帥說。

“你，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當然知道，你忘了我是誰？”

馬元帥，赤尻馬猴，赤尻馬猴……！

傅卿一下子明白了。

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他並不是真的知道我們是誰，他只是有某種讀心一般的能力。

“確實，老人家，你是個聰明人，”馬元帥說，“你可以理解大王想要什麼，你也能搞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花果山之王——在你，深思熟慮後。”

“可佛是不會思考的，聰明人，往往最愚蠢，也許在你明白這是個夢，在這裡只要不作出出格之舉，幾乎百無禁忌後，你會有其他的貪婪之舉？——再說，老人家，你也控制不了你的同伴，而像他們那樣的人，在面對大王時，都是同樣的死法。”

“不要在我家大王面前耍小聰明，因為我家大王很愚笨，但是，沒有人，比他更有智慧。”

“所以，你這是來警告我的？”傅卿問。

“只是聊聊罷了，畢竟，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和你，都無佛緣，而你的那位小朋友，與佛有緣，與大王有緣。”

“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馬元帥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下一次，你興許能見到真正的大王，但下一次，希望你身邊，還有佛緣。”

太陽，已降到了地平線的盡頭，即將完全隱沒。

根據花果山之王的時間資訊，當太陽落山時，就會結算本次時間。

但是，沒能成功結算。

因為世界不存在了。

就在太陽即將完全隱沒的那一刻，天空，裂開了。

黑漆漆的窟窿裡，湧出了烈火、寒冰、以及狂風，它們以傾天之勢，朝著花果山，朝著整個世界壓下。

目光所見的一切都在斑駁脫落，彷彿風化的時間。

世界化為塵沙，傅卿成為了其中渺小的一粒。

再次有意識時，他看到了蒼翠的青山，驚飛的群鳥，滿樹的果實。

以及，站在林中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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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之王⑤★已完成

-下一個日落時進行結算

-迴歸條件變更：自由迴歸\/4個日落後，強制迴歸

……

威克李收到了事件資訊，知道下面已經通關了。

他腦殼有點疼。

選擇不回去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最糟的心理準備，現在的問題是，他到底在哪兒？暗黑西遊？

不對，飛行器上的高科技掃描裝置已經採集了整片海市蜃樓的影象，他大體可以確定，自己眼前的這個‘東西’，是隻非常、非常、非常巨大的猴子。

他位於猴子左側臉頰的一根鬍子上。

他從來沒有來過暗黑西遊這個等級的神話世界，所以在飛出花果山看到外面是一片虛無時，還以為這個世界的構造就是這樣——無限世界中，有各種各樣的世界，比如洪荒世界就沒有宇宙星球這種說法，而是天圓地方。

但現在看來情況不對，這個世界，過於不真實了。

他注意到猴子一直在沉睡，沒有甦醒的跡象，所以提著膽子，嘗試往猴子的臉上飛，想要降落在上面看看情況。

當然，他作好了準備，如果出事，他有脫身之法。

就這樣，他又飛了半天，似乎是靠近了猴子鼻翼處的一根毛，接著，應該是飛行器觸動了那根毛，猴子動了動。

他抬起一隻手，抓了抓鼻子，然後大張開嘴……

啊~啊~啊~

啊嚏！——

猴子打了個噴嚏，但並沒有氣流，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直到他動了動肩膀，翻了個身。

當他翻過身去，繼續睡覺的一刻，世界，開始風化。

目中所及的一切都化為塵沙，威克李成為了其中渺小的一粒。

再次有意識時，他看到了蒼翠的青山，驚飛的群鳥，滿樹的果實。

以及，愣愣看著自己的眾人。

而在自己與隊友之間，是靜靜懸浮的，世界資訊。

【世界】：暗黑西遊★★★★★★★★★★

【進度】：未開啟

【模式】：自由

【事件】：無

【迴歸條件】：自由迴歸\/第7次太陽落下時強制迴歸

……

“這什麼情況！？怎麼中午了！”趙四震驚道。

剛才還是黃昏，現在，一下子中午了。

“世界資訊不對啊，七天後迴歸，還有我們身處的這個位置，這裡……”

“這裡是我們昨天醒來的地方。”陸凌雲接過了話頭。

接著，王明看到了隊長：“隊長，你終於回來了，你去……”

“你們是不是完成了事件？”威克李冷著臉道。

“是，但是……沒有收到事件結算的資訊——本來就快結算了的，就差那麼幾分鐘。”

是的，事件資訊是這麼寫的：

-下一個日落時進行結算

可事件突然從黃昏到了中午，不滿足結算。

“啊！！！”

眾人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大喊。

“我的虎皮裙呢！？我的虎皮裙呢！？我的虎皮裙不見了！老爺子你看到我的虎皮裙了嗎它剛才還在的！”

威克李看著揮著手晃著鳥到處亂跑嚷嚷著我的虎皮裙的小白，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第一時間說出話來。

這個世界上腦子正常的人在第一次見到小白的時候都會懵一懵。

但這畢竟是無限世界，威克李什麼沒見過？

“他是誰？”

“你們到底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