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

“那兩個人……是怪物嗎？”

周圍的人忍不住喃喃低語。

密集的火星不斷閃爍，刀刃蜂鳴聲連成了一片！

須賀道宏感覺自己的血管被點燃了，時間越來越慢，他瞳孔微縮，施展真步，在騰挪閃避的同時抽刃還擊！

犬神不斷用刀身擋下襲來的刀刃，他雙手被震得發麻，這是他第二次在劍術對決中感受到力量與速度的差距。但正是因為身處下風，才讓他更加興奮，胸中那股久違的熱血與豪意在此刻沸騰起來！

——鐺！

勢大力沉的撞擊令兩人身形一頓，犬神順勢墊步後撤，拉開距離，重新擺起了起手式。

須賀道宏也趁機調息，肺臟傳來一陣抽痛，喉間湧出一抹腥甜，他被迫停下了四季呼吸法。

“真是奇怪啊。”犬神忽然說道。

“怎麼？”須賀道宏挑眉。

“雖說你是個老練的劍客，但你的身體還沒適應呼吸法吧？”犬神身子緩緩低伏：“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感覺你這一身劍術就像是憑空得來的一樣。”

“對付你足夠了。”他擺出八相發破的架勢。

“說大話也只能趁現在了啊，”犬神改變了呼吸節奏，不斷矯正著蓄力的姿勢：“你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吧？”

話音剛落，須賀道宏只覺得自己鼻腔一熱，一大股鼻血湧了出來。

“真殘念啊，”犬神輕聲說：“我本以為你真能走出去的。”

他像是在回應十多年前不甘心的自己，說話時已經擺好了起手式，全身上下肌肉如岩石般緊繃，好似一張蓄滿的弓。

——錚！

犬神驟然突刺，只見一道驚鴻掠眼，氣浪翻湧。

須賀道宏用口腔提氣震喝，揮刀格擋。又是鐺的一聲震響，他手中的打刀被斬斷，刃口凌空旋轉一圈，墜落在地，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他快速墊步後撤，躲開了犬神的下一刀。

“結束了。”犬神將刀尖對準了他的脖頸。

兩人相隔五步，須賀道宏擤掉了鼻腔裡的血。

四周寂靜無聲。

“我還沒死呢。”他說道。

話音未落，犬神驟然橫斬，勢大力沉，他已經預見了須賀道宏人頭落地、脖頸血柱沖天的場景。

“那麼，我送你一程吧。”

刀光斬斷髮絲，須賀道宏再次近距離直面死亡，上一次在冥想術中被砍下頭顱的痛苦湧上心頭。

他大腦一片空白，肌肉反射先一步做出了決策，求生欲促使他的身體向後彎折。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一如被催眠後的zone狀態。

那種每一分每一秒都命懸一線的危機感，那種全神貫注隔絕一切外物的專注力，以及那種徹底掌控身體每一寸肌肉、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的感覺，令他痛苦又沉淪，好似上癮的毒藥。

這是所有劍客一生都在追求的‘絕對心流’，在古代被稱之為“無我境界”、“劍禪合一”，是劍術的盡頭，高峰的頂點。

——這一刀揮空了。

犬神目光微凝，欺身連斬，刀光化作細密的網。須賀道宏好似游魚一般，以弔詭的身形動作不斷閃避。

起初，他的姿態還有幾分狼狽，但隨著犬神越斬越快，他的動作越發流暢。在外人看來，須賀道宏被全面壓制，命懸一線，不斷被犬神斬落髮絲、割破上衣。但只有犬神心裡清楚，他一刀都沒能切中對方的身體。

在不斷閃躲的過程中，須賀道宏逐漸進入了狀態。他曾經藉助外力體驗過一次那種感覺，此時此刻，他再度突破了那層無形的桎梏。

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如同一臺強勁馬達。他體內的腎上腺素飆升，生物本能適應力在壓榨著肺臟的潛力。他面板也開始泛紅，體溫越來越高，和犬神一樣進入了‘常呼吸’狀態。

“好像……越來越慢了。”他能感覺得到，世界趨於靜止。

犬神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記憶中的恐懼湧上心頭，他竟然在須賀道宏身上感受到了當年面對平憲雄的那種無力感。對方好似一堵崔巍的高山，又好似無形的流水，任他再快再強也無法將其擊敗。

犬神磨牙低吼：“不過是一個毛頭小鬼——”

須賀道宏手中短刀好似變成了鋒芒畢露的匕首，他甩刀由正握變反握，以詭譎的角度驟然抹向犬神的脖頸！

後者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倉皇間後仰閃躲，被須賀道宏趁機一腳踹翻在地。

犬神翻身站起，正欲再戰，卻聽公寓外傳來刺耳的警笛。他臉色數變，環顧眾人，寒聲道：“誰報的警？！”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回應。女顧客們既然選擇留下來，自然不會報警，牛郎們更不會自砸飯碗，門外那一群流浪漢就更別提了，他們連手機都沒有。

舍弟頭勸說道：“老大，今天就到這裡吧，該收尾了……”

“滾！”犬神暴吼。

“警察就在外面，殺了人來不及處理啊！”舍弟頭苦口婆心道：“何必跟一個小屁孩置氣，我們回頭再來收拾他不行麼……”

“再多嘴連你一塊砍，”犬神怒目圓瞪，狀若瘋魔，“我跟他今天必須要有個了斷！！”

每到這個時候，犬神就控制不住自己。他擅長玩弄別人心中的弱點，可他自己心中似乎也有致命的弱點。

“老大，來不及了……”

“那就一招分出生死！！”

眾人驚呼，只見犬神雙目赤紅，小臂上的青筋一路向上蔓延，面板因為缺氧開始發紫。在狂風傳來的刺耳警笛聲中，他沉腰橫刀，擺出架勢。

這七年來他一直都在精進劍術，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取代那個男人。他少年成名，踢館無數，集百家之眾長，修煉出了獨屬於自己的劍術絕技。

“弱者就該有弱者的樣子！！！”

犬神怒吼，大理石地板震顫，他化作一道殘影，這一刀快得足以追上回憶，如櫻花墜地般斬向年少時愚蠢的自己。

奧義·十惡·慢我心貪慾。

——錚！

“心太雜，刀會亂。”

犬神的刀刃被磕斷，橫飛而去。他身體慣性趨勢不止，卻見須賀道宏在瞬息之間旋轉刀柄，用斷刀刀背斬在了他的喉嚨上。

他捂著喉嚨，接連後退幾步，一陣頭暈目眩，跪坐在地，對方輕飄飄的話語這才傳入耳中。

“呃咳咳……哈……咳咳……”

咳嗽半晌，犬神試著提氣起身再戰，可方才那一刀讓他本就緊繃到極限的氣息斷了。通俗點說，就是一口氣沒能喘上來，導致肺臟受損。

他趴在地上，用手捂著嘴巴，不斷咯血，粉色帶泡的血液從指縫裡溢位。

輸了。

徹徹底底的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