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奶奶的年齡已經很老了,臉上爬滿了歲月的滄桑,白髮如銀如雪,腰也彎成了一張弓。歲月無情,蹉跎歲月,不會饒過任何人。
不過夜奶奶乾淨利落,手腳勤快,三間茅舍,十幾丈的籬笆院,讓她佈置得很是清爽雅緻。籬笆牆上爬滿了紫藤花,散發著馥郁的幽香。
院中種著一池不知名的金色小花,翠綠花枝,七瓣金色的花葉,環著金色的花蕊,象金色的太陽一樣,四季常開,以致院中終年異香飄蕩。
院門外一排白楊,門兩側各有一株垂柳。
十餘年過去,年輪滋長,早已綠柳成蔭。
夜奶奶等閒不允許清平出去玩耍,最遠的出處就是到這排楊柳為止了。
他倒是有一個固定的玩伴,就是村長的小孫女,叫做胡雪兒。和清平看著年齡相仿,清秀精緻,靈氣十足,時常來陪清平下棋。這是夜奶奶首肯的,有時也笑眯眯的看著兩個小娃娃,在柳蔭下對弈。
夜奶奶不允許他象別的孩子一樣出去玩耍,其實也是有充足的理由的。清平從小身體不好,十歲之前幾乎都是足不出戶的。他見不得外面的風風雨雨,好似紙糊的燈籠,風吹吹就壞了。由於長年不接陽氣,越發的面黃肌瘦。
十歲的時候,他也乘著奶奶外出,溜出去一回。只溜出去一回,就出了差池。
村裡有十幾個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有個叫大牛子的天生筋骨結實,又好舞槍弄棒的,五六個同齡孩子也拾掇不了他。自然而然的,大牛子就成了孩子頭頭兒。
那是個火熱的夏天,大牛子領著一班玩伴兒,在清平家門前的楊柳蔭下嬉戲玩鬧。清平在院裡看著,看著人家玩耍的那麼開心,羨慕的無可無不可的。
他向來足不出戶,跟個閉門只讀聖賢書的書生似的。不過全村老老少少都知道他的存在,大概是由於他有個相當有名的奶奶吧。
大牛子笑著向他招手,“小平子,出來玩啊。”
清平心裡癢癢的,他也是個正常的孩子,誰不希望象正常孩子那樣,跟小夥伴們嬉戲玩耍啊。
他慢吞吞的走向院門,怯生生的道:“我奶奶不讓我出去。”
聽他這麼說,孩子們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大牛子也在笑著,“我看著夜奶奶出去了,出來玩唄。老在屋子裡悶著有啥意思?”
就這樣,清平走出了院門,很快就和大家玩到了一起。
從記事起,他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無論是誰,都是需要朋友的。
大牛子人高馬大,壯得象頭小牯牛。可是他憨直仗義,並不仗著力氣大,去欺負別的孩子。尤其對清平更是格外關照,還手把手的教了他幾手拳腳功夫。
他們這個小山村,座落在大山深處,與世隔絕,宛若世外桃源一般。鄰里之間,大人孩子都相處融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孩子們在一起更容易相處得來,玩得開心極了。
楊柳蔭下,傳出陣陣純真的笑聲。
清平罕有的一次開心,很多年之後,他還會想起這開心的一幕。
清平記得老胡子的小孫女胡靈兒也來了,她遠遠的站在白楊樹下,看著他們笑。那一幕清平也印象極深,樹葉蔭下,胡雪兒儘管還是個,已經美的不似塵世中人,恍若大山深處的精靈。
時間在歡笑聲中快樂的流淌,忽然一個聲音在清平耳畔響起,“清平……清平……來……”聲音空洞而又深遠,清平一下子就怔在了那裡。
很明顯,別人都沒聽到這個聲音,依舊在追逐著,嘻笑著。
一聲聲的呼喚,似斷還續的在他耳邊響起,清平的神志開始恍惚,感覺靈魂被人撕扯著,要飛離軀殼。
風,驟然而起,呼嘯著卷地而來。
天色忽變,孩子們也都愣住了。
胡雪兒飛也似的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清平,連拖帶拽,快手快腳的護著他衝進了院子。
狂風席捲著黃沙木葉,彷彿發狂的惡魔,呼嘯著追隨而至。然而,院門就象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狂風在院門前捲起老大的漩渦,良久方散。
那一次僅有的出門遊玩,清平大病了一場。
幸虧夜奶奶自有妙法救治,總算有驚無險。
自那次開始,奶奶管顧得越發嚴了,不但不讓他遠離,連大牛子這一班小孩子,也不許來家門前玩耍了。
清平唯一的玩伴,只有胡雪兒一個。
用奶奶的話說,胡雪兒乃是他的救命恩人。
一晃幾年過去,清平已經十五歲了,他的個子也雨後春筍般長的高了。儘管看著不怎麼強壯,卻也多了幾分男子氣了。
胡雪兒隔幾天就會來找他,兩人或在樹蔭下對弈,或在院子裡恃弄花草。方圓十幾丈的籬笆院,到處都留下了兩個少年男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