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簡遞給副將們安心的眼神:“你們先出去吧,既然是王爺密令,你等在場確實不合適。”
副將們猶豫再三,出了營帳。
營帳內,姜義與陸簡對坐,氣氛凝灼。
“王爺有什麼吩咐,還請姜大人告知。”
姜義又掃一眼陸簡,輕挑眉眼:“王爺讓我告知陸將軍,明日入城後,鎮壓鬧事難民,讓糧商們安心做生意。”
陸簡捏拳,額頭隱有青筋:“當真是賢王之令?”
“是。”
陸簡忍不住懷疑,他背棄昏庸皇帝,選擇賢王,到如今是對還是錯!
這世道,難不成真沒有為天下百姓考慮的君王嗎?
“陸將軍若是有疑問,我都可以解答。”姜義大發善心,對陸簡說。
陸簡心情低落,‘認清’賢王也是貪財害民之輩,搖了搖頭:“並無疑惑。”
姜義挑眉:“沒有也罷,明日陸將軍便先與鎮北王會面,鎮壓鬧事難民。幽州之事結束,幽州百姓定會感激陸將軍。”
陸簡愁眉苦臉,少年的心事藏不住,更何況是為天下憂愁之事?
姜義饒有興趣看陸簡糾結,起身離開了陸簡的軍營。
幽州越發“安寧”,糧商們不遠萬里到幽州售賣高價糧食。
一時間,幽州官員們揹負上全天下罵名,被世人唾棄。
直到正月底,最先發現風向要變的是不遠萬里運糧食過來的糧商們。
“什麼?張家的米降價了一文錢,被百姓哄搶?不就是一文錢?咱們降兩文錢,反正也是賺更多!”
“王家降價兩文錢?那咱們就降價三文錢!”
“李家降價三文錢?咱們降價五文錢!反正不虧!”
正月底,糧價有所下行,但還是居高不下,糧商們隱隱不安,卻說不出哪裡不安。
直到一場大雨綿延。
“這大雨下了三天了!怎麼還不停?糧食會發黴啊!我走了半個月才運來的糧食啊!”
“王家的,你哭喪什麼!我李家還有七八百石糧食在路上,馬上就運來了!我才該哭啊!”
“完了!完了!再不賣出去就發黴了!”
各家糧商皆在抱怨。
陰雨綿綿第五日,清晨。
“白家糧行降價了!一兩銀子一斗米!大家快搶啊!”
“王家糧行降價了!八百文一斗米啊!”
“李家糧行降價了!七百五十文一斗米!”
陰雨綿延十日不絕。
鎮北王府。
寧成將治療風寒的藥遞與慕容衍,眼底心疼:“公子,這幾日您到處奔波,實在是受罪。”
慕容衍揉揉發漲的額頭,鳳眸微耷:“這些日子,他做了不少,此次風寒,倒也值得。”
慕容衍第一次知道,另一個自己也能辦成事。
他的病情越發不穩定,另一個自己若能成事,他自然是高興。
“幽州氣候雖不同,陰雨綿延並不奇怪,但如今已經綿延十日,實屬罕見,往常年五日已經算多。”慕容衍心底怪異,“總不過,天時地利人和都在。”
“如今糧價大降,已經超出預料,讓鎮北王開倉收糧吧。”
“奴才這就去告訴鎮北王。”
幽州之事與韃子進犯皆忙碌眾人。
沅沅也不能例外。
北域城外五十里,正是與韃子交鋒的戰場。
沅沅不參與戰場,只住在即墨騁的營帳,若是將軍們討論制敵策略,她便坐在沙盤邊,邊看邊學。
二月底,韃子被即墨騁與淳于記兩路夾擊,實在沒有還擊餘地,這才投了降書。
最後一戰,即墨騁騎馬歸來,暢快踏進營帳。
“沅沅!那些個韃子都被爹爹打跑了!咱們凱旋迴城!”
即墨騁脫著染血的盔甲,並未聽到沅沅的回應,擔心小傢伙跑出去玩,掃一眼榻上,臉色瞬間如修羅陰沉血煞。
榻上,小丫頭臉色蒼白,嘴角滲出血絲,染紅了胸口前烈火般的錦繡小鳳凰圖案。
即墨騁攥緊拳頭,輕輕試探沅沅的呼吸,摸到她滾燙的體溫時,他鬆了一口氣,轉而怒吼:“姜義!快帶軍醫過來!把雲錦蕭護他們帶進來!”
外頭兵荒馬亂,終於在一炷香時間內,全部跪到了營帳內。
軍醫檢查沅沅的身體,蹙眉搖頭:“王爺,郡主除了氣虛,並無其他病症,也無毒素侵體,按道理來說,不可能會突然昏迷吐血。”
“再查!”
即墨騁沉著臉,望向戰戰兢兢的雲錦等人:“你們不好好伺候郡主,都出去做什麼了?”
眾人將頭叩在地上。
雲錦聲音都在發抖:“奴婢、奴婢為郡主取蜜餞。”
雲霓快被嚇哭了,強忍著:“奴婢為郡主取新衣。”
蕭護與仇猛道:“郡主想要白狐,我等出門去獵白狐。”
只剩下沈聽與觀棋,觀棋不能語,即墨騁便越過了他,直逼沈聽。
沈聽頭叩在地上:“郡主原本在識字,突然讓奴才與觀棋去李副將和陳副將營帳取軍書,奴才與觀棋離去時,安排了外面的侍女照看郡主。”
即墨騁攥拳,壓住火氣:“喚侍女進來。”
侍女們被推搡進營帳,一個接一個撲通跪地,恨不得將頭磕爛:“王爺冤枉啊!郡主不允許奴婢們進入營帳,奴婢們也是無法啊!”
即墨騁知道沅沅的脾氣,她鬧騰起來,誰也頂不住。
但是,郡主出了意外,必須要有人受罰。
“你們照看郡主不利,各賞軍棍二十,若是再有下一次,本王定不輕饒!”
“帶出去!都帶出去!”
雲錦蕭護等人不是第一次挨罰,十分熟練跟著賢王身邊的下屬出了營帳。
即墨騁怒火中燒,看著床上昏迷的小丫頭,看她毫無生機與俏皮,心如刀絞。
“姜義,帶城中所有大夫過來,誰能治好郡主,賞萬金!”
“奴才遵命。”
外頭傳來軍棍責打聲,以及他們受罰的悶哼和低泣,聽得即墨騁更是火大。
他給昏迷的小丫頭擦淨小臉:“沅沅,爹爹從來不是一個好人,是不是爹爹殺伐太重,這才讓你遭了殃……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
姜義整理桌上的字帖,目光一掃,狠狠變了臉色,忙將沅沅練字的字帖遞給即墨騁。
“王爺,您看。”
即墨騁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一心一意撲在沅沅身上:“本王不看,拿開!”
“王爺,您——”
“本王說了,不看!”
姜義沉默,而後將字帖強硬地懟在即墨騁眼前:“王爺,您一定要看,是郡主寫給您的!事關郡主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