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朝廷牒書至,吏遷新野右尉一人,”黃章將竹簡展開,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
“光和六年七月甲辰朔丙午,圃囿令勝告郡。”
“疫魔縱橫,遺害元元,亂擾天下。”
“歲舉南陽郭榮,孝。”
“今補新野右尉缺,聽書從事,如律令。”
竹簡的內容唸完,整個廳堂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陸羽身上。
陸羽感覺到背後微微發涼,縱然他一時聽不太懂這牒書的內容,也知道這應該朝廷的任命書。
張忠笑著舉起酒杯,打破了沉默:“郭兄,這可是朝廷的重託,希望你在新野多配合為兄,為朝廷分憂啊。”
陸羽強擠出一絲微笑,舉起酒杯與張忠碰杯,一飲而盡,隨即說道:“多謝張縣令的厚愛,我一定竭盡全力。”
張忠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酒杯,轉身對眾人說道:“各位鄉紳,郭縣尉年輕有為,今到任新野,我等應全力支援。來,為郭縣尉的洗塵,幹!”
眾人紛紛舉杯,陸羽隨眾人一起舉杯,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趁著大家喧鬧著勸酒的功夫,縣令張忠,忽然轉頭向陸羽低聲道:“雒陽一別數載,老弟的樣貌倒是大變,為兄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此言一出,陸羽瞬間感到一陣寒意從背脊升起,心跳頓時加速。
儘管心中緊張,他努力保持鎮定,微笑著回應:“是啊,張縣令,這些年小弟經歷頗多,確實改變不少。”
張忠眯起眼睛,似乎在審視陸羽的反應,隨即笑道:“無論如何,老弟這次能來新野,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說到“大忙”兩個字的時候,張忠特意聲音轉了一個調子,陸羽轉頭,正對上了張忠略帶奸詐的眼神。
陸羽強擠出一絲微笑,心中暗自警惕,笑著說道:“張縣令言重了,既然朝廷有命,我一定盡我所能。”
張忠滿意地點點頭,隨後招呼其他人繼續飲酒。
陸羽也長舒了一口氣,藉著這個機會,謹慎身邊的人寒暄,儘量不引人注意。
酒宴進行得很熱鬧,賓客們紛紛敬酒,陸羽儘量保持低調,只是偶爾回應幾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客們的情緒逐漸高漲,陸羽的心情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這時張忠忽然轉身對陸羽說道:“郭兄,聽聞路上遭遇疫鬼,還折損了好些護衛,趕到此地,定是辛苦非常,不知途中可有何見聞?”
陸羽心中一緊,但表面上依舊保持鎮定,回答道:“確實,途中疫鬼橫行,但所幸有張縣令派出的護衛相助,才得以順利抵達。”
張忠點點頭,露出值得玩味的表情:“那當真是驚險啊,我聽屬下說,郭兄僅以身免。”
陸羽心中一緊,但表面上依舊保持鎮定,回答道:“確實如此,疫鬼兇猛異常,好在護衛們拼死相護,我才僥倖逃脫。”
張忠點點頭,忽然臉色一變,大笑起來:“郭兄不必如此拘謹,此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此後的酒宴中,張忠再沒有和陸羽說話,而是徑直端著酒杯應付各種賓客的敬酒去了。
酒過三巡,張忠已經被侍從扶下去休息了,陸羽也是在末世中很久沒有這麼聚過了,頗被眾人勸了不少酒。
不過好在此間釀的酒度數並不高,陸羽推杯換盞了一番之後,也怕酒後露了馬腳,趴在桌子上假寐。
黃章看陸羽醉倒,笑著拍了拍陸羽說道:“郭兄,今日已是深夜,你一路辛苦,縣裡已為你準備了住處,先行休息,明日再議新野事務。”
陸羽恍惚著點頭稱謝,跟隨著黃章走向安排好的住處。
住處離縣衙不遠,與黃章客套了一番後,陸羽被引入套一進的院子。
主屋內的陳設雖然談不上奢華,但是一應器物倒是應有盡有,牆上還掛著幾幅古樸的畫作,透著一股古代特有的寧靜氣息。
“郭縣尉,這裡就是你的官舍了,”黃章微笑著說,指了指房間內的陳設,“傢俱雜用六十類總算是按規制湊齊了,雖然比不上縣令大人的官舍,能有這些陳設,在此時的新野縣也是不易了。”
“已經很好了,多謝黃大人。”陸羽回以微笑,儘量讓自已看起來輕鬆自然。
黃章點點頭,隨即補充道:“今晚能好好休息,明天卯時到縣衙上任,已經安排好人帶你對接公務。”
陸羽心中暗自警覺,表面卻依舊平靜:“明白了,明日我一定按時赴任。”
黃章拍了拍陸羽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郭兄一路舟車勞頓,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下人。”
陸羽微微頷首,笑道:“多謝黃大人。”
黃章點頭道:“那好,您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好的,黃大人請便。”陸羽禮貌地回應。
陸羽拱手目送黃章離去。
當黃章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陸羽關上門,心中開始飛速思考。
經過這一路出來,酒已經醒了大半,他知道自已處境危險,不敢有一絲大意。
陸羽坐在床邊,回想著宴會上的一幕幕。
縣令張忠的話語和表情總是讓他感到不安,特別是那句“老弟的樣貌倒是大變”。
這顯然不只是對自已經歷的感嘆,更像是在試探和暗示什麼。
張忠為何不直接拆穿自已的假身份?
他有什麼目的?
“不能坐以待斃,”陸羽心中暗道,“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他環顧四周,快速收拾起屋裡能帶走的東西。
裝好幾件簡單的衣物和一些乾糧後,陸羽心中緊張不安,知道留在這裡風險太大。
他悄悄走到院子的大門口,準備開啟門悄然離開。
正當他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時,門外站著一個人影,陸羽抬頭一看,正是張忠。
張忠目光陰冷,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帶著一抹冷笑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地盯著陸羽。
“郭兄這麼急著離開,是有何要事?”張忠緩緩走進房間,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陸羽心中一緊,但努力保持鎮定:“張縣令,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
“兄弟,別裝了。”張忠冷冷一笑,走到陸羽面前:“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冒充郭榮?”
陸羽心中一驚,知道已經無路可退,只能硬著頭皮回應:“張縣令,你這是何意?我就是郭榮,只是路上遇到了些波折,樣貌有所改變。”
“這裡沒有外人,你也不用再裝了,”說到這裡,張忠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郭榮自小便是我的伴讀,我豈會不認得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