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巴城主彎腰,伸手,握住穆仲夏的右手輕貼自已的額頭。
“薩默大溫,兀拉朵城城主恪巴,在此請求見您一面。
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穆仲夏深笑:“怎麼會不記得。
你和波拿赤城主都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不會忘記的。”
他朝跟著他一道下車的泰瑟爾招招手。
在對方走過來後,他道:
“這是阿泰勇士,您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阿泰勇士,我怎麼會忘記呢。
我還記得您的兩個兒子,還有妹妹。”
“兩個孩子都在部落,這次沒跟來。
我妹妹來了,她都結婚,有四個孩子了。”
“是嗎?那真是恭喜。”
恪巴城主搓搓手,對方的反應超出他的意料,令他十分的窩心,甚至有些鼻酸。
這人可是冕階全系術法機械師啊!
卻和記憶中的那個要去合薩熱城考階的機械師沒有任何的變化。
泰瑟爾這時候出聲:
“我們去坐下來說吧。”
恪巴城主馬上點頭:
“是是,是應該坐下說。”
接著,他又緊張地看著穆仲夏道:
“會不會,太耽誤您的時間。”
穆仲夏:“沒關係。”
蒙根大司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碰了下恪巴城主的胳膊,讓他注意著點時間。
都將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再一次深深嫌棄自家大司曾經的愚蠢。
要不是大司做的那件蠢事,他們兩個人何至於在薩默大溫的面前,還不如兩個小城城主來的有底氣。
聽聽薩默大溫的話——
“……我不會忘記的。”
如果當初大司能為薩默大溫提供幫助,能為薩默大溫主持公道,能及時解決薩默大溫的麻煩……
寨闊部現在也不至於矮了另外三部一頭,他們兩個人更不必每次面對薩默大溫時都底氣不足。
都將在心裡腹誹,蒙根大司在一旁聽著薩默大溫與恪巴城主交談,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會給那時候的自已一個巴掌,把自已打醒。
薩默大師以亞罕的名義給威尼大部的兩總會捐贈了兩架術法獸型機甲。
四部的大司都清楚,不管威尼大部的機械師和術法師能否突破獸型機甲的術法機械學理論,薩默大溫一定會出售機甲給威尼大部。
只等亞罕的機甲數量達到他們的最低所需。
利恪部不用說了,有塔琪蘭大師在,機甲一定有他們的份!
桑朱部也不用說了。
機械師公會總會與薩默大溫的關係非比尋常,更不用說還有三位冕階大師坐鎮。
帖業部,呵呵,帖業部都將的親孫子、大司的親外甥是薩默大溫的學生!
還是嫡嫡親的那種學生!
他們寨闊部有什麼?
有一個曾派出侍衛去薩默大溫下榻的旅館抓人的(蠢)大司?
好吧,那個(蠢)大司就是自已!
蒙根大司的心裡充滿了懊悔。
可是時光不能倒流,他現在只能努力找補。
就盼著日後薩默大溫一旦決定對威尼大部出售術法機甲,不要把寨闊部排除在外。
恪巴城主也沒有佔用穆仲夏太多的時間。
能來見穆仲夏一面,他已經很滿足了。
也達到了他緊趕慢趕,在半路“堵人”的結果。
恪巴城主倉促之中,還是給穆仲夏準備了一車的禮物。
穆仲夏沒有拒絕,波拿赤城主也準備了,他心知推不掉。
他回贈了恪巴城主一枚他自已做的中級術寶戒指。
術寶戒指目前在羅格里格大陸仍然是稀缺物。
伊甸沒有機械師會做,這項技術孟日大師教授給了穆仲夏。
穆仲夏也沒有外傳,更沒有拿來去獲益。
他自已製作的術寶戒指要麼自用,要麼作為禮物送人。
這次出行,他準備了一盒儲物量相當於中級術寶箱容量的三星術寶戒指,都是拿來送人的。
波拿赤城主、鄂威將軍和西風,都有收到一份這樣的禮物。
術寶戒指的容量分三類,分別用一顆星、兩顆星和三顆星標註。
對應儲物量初級、下級和中級術寶箱的容量。
孟日大師製作的術寶戒指也都是這樣標註。
術寶戒指對孟日大師來說,更多的是他進階冕階的作品,並不是必需品。
因而威尼大部市面上流通的術寶戒指並不多。
孟日大師考階時製作的三枚戒指,他給了當時還健在的伊利斯國王、奧拉大公一人一枚。
後來蘇萊王子等少數人也得到了術寶戒指。
再之後,伊甸混亂,伊甸的術法機械學發展被重創。
時至今日伊甸兩總會都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對術寶戒指蘊含的理論體系的研究也就意料之內地停滯了下來。
如果沒有穆仲夏的術法獸型機甲,孟日大師可能會拿術寶戒指的專利給威尼大部謀取更多的利益。
但在穆仲夏拿出術法獸形機甲後,孟日大師的全部心神就轉移到了這個“大寶貝”的身上。
對自已的術寶戒指的價值開發完全沒了興趣。
穆仲夏後來捐贈給威尼大部兩總會的術法獸型機甲,合薩熱城和圖尤城各一架,都在總會放著。
孟日大師現在醉心於機甲的研究,估計都忘了他還有個很掙錢的術寶戒指(專利)。
綜上所述,穆仲夏的這份回禮是十分拿得出手的。
就是蒙根大司與都將兩人,每人也只有一枚戒指,容量還只是二星。
那還是孟日大師在進階冕階成功,回到亞罕後集中製作了一批,交給機械師公會總會發售。
蒙根大司和都將也是憑藉身份的便利才能拿到一枚。
兩人都不知道穆仲夏送給恪巴城主的回禮是什麼,因為戒指是裝在一個小盒子裡送出的。
穆仲夏拿給恪巴城主的時候也沒具體說是什麼回禮。
如果叫兩人知道小盒子裡裝的是什麼,絕對會眼紅。
他們的才是二星術寶戒指,恪巴城主就能拿到一枚三星的!
恪巴城主目送薩默大溫上車,目送車隊離開,再次深深感慨。
這一次能見到薩默大溫,他也是無憾了。
回去就不撕波拿赤了。
就是不知,下回再見薩默大溫會是什麼時候。
回到自已的車上,恪巴城主才開啟盒子。
他也好奇大溫給他的回禮是什麼。
等他看到是一枚三星術寶戒指後,恪巴城主驚喜的歡叫從他的車裡傳出老遠。
同樣的,在約盧城的波拿赤城主、鄂威將軍和西風看到薩默大溫給他們的回禮是什麼後,也別提多驚喜了。
他們都沒有術寶戒指。
機械師公會總會出售的那一批,也是唯一的一批孟日大師製作的術寶戒指,根本輪不到他們去搶。
波拿赤城主當即就把自已手指上的碩大寶石戒指摘下來,換上了術寶戒指。
鄂威將軍也同樣如此。
只有西風把這枚戒指收(藏)了起來。
車隊繼續前行。
上車後,穆仲夏也還是花了點時間去平復。
他是真的沒想到恪巴城主會特意等在路上,就只為了見他一面。
自已身份的改變,同時改變的不僅是他人對他的態度,也要改變他對一些變化的接受程度吧。
握住泰瑟爾的手,穆仲夏帶著回憶說:
“我們第一次來威尼大部,總感覺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確實是很久了。”
泰瑟爾握緊拿笯的手,都十一年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來到這個世界,都十二年了……
※
穆仲夏讓泰瑟爾去跟蒙根大司說,接下來他們要途經的城鎮就不要搞得那麼勞師動眾了。
但顯然,要麼是蒙根大司沒說;要麼就是他說服失敗。
接下來,他們經過的每一個城鎮,無論是城主、裡將;還是普通民眾,都會熱情地迎接、歡送他。
如果是需要在城內過夜,那相比之在約盧城受到的熱情(招待),也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穆仲夏從普通民眾們那一張張情真意切的臉上,看到了他們對他發自內心的尊敬與感激。
這一路上,他的心情每次都是好不容易平復下去了,又會被各種感動人心的畫面攪亂心湖。
無論是在寨闊部,還是進入帖業部,每一個他們經停的城鎮都是如此,沒有例外。
從約盧城方向前往合薩熱城的距離要比從納季城前往約盧城近。
從納季城方向前往合薩熱城,亞罕的戰馬一路疾行也要十天左右。
但從約盧城的方向前往合薩熱城,以穆仲夏他們的速度,最快也不過九天。
可偏偏因為沿途民眾們的熱情,穆仲夏第九天才進入桑朱部。
進入桑朱部走了沒多久,車隊停了下來。
正窩在泰瑟爾懷裡休息的穆仲夏半睜開眼睛:
“怎麼了?”
泰瑟爾敲了敲車窗,車外的勇士騎兵立刻揮鞭上前去檢視。
等了有一會兒,傳信兵過來了,同過來的還有下了車的蒙根大司和都將。
泰瑟爾見狀,示意穆仲夏在車上等,他下車。
等到泰瑟爾回到車上,穆仲夏才知道,桑朱部派了5000人在這裡接應他們一行人。
而大司滿松在前方的波利鎮等著他們。
穆仲夏撫額,只能說一句:
“滿松大司有心了。”
至於桑朱部的都將為什麼沒有來,是因為都將要統籌整個桑朱部,尤其是合薩熱城的安全任務。
在穆仲夏抵達後,合薩熱城的安保是重中之重。
加之蘇萊國王和奧拉大公也要來,可想而知利恪部都將身上的壓力。
不過其他三部也沒有袖手旁觀。
帖業部、利恪部都派了衛兵過去幫忙。
與桑朱部不相鄰的寨闊部則是出了錢和物。
車隊再次前行,因為加入了5000名迪羅特侍衛,速度稍慢了些。
穆仲夏現在也麻木了,他已經可以想見到了合薩熱城後會是什麼情況。
好在他不愛出門,下回來威尼大部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不會經常麻煩威尼大部的四位大司。
波利鎮外,同樣的紅毯鋪設。
滿松大司站在城牆上眺望遠處。
利恪部和帖業部的大司與都將這時候已經抵達了合薩熱城,只等這次交流會的真正主角到場。
雅典開往愛林郡的術法機車緩緩停靠在愛林郡的車站。
蘇萊國王與奧拉大公在侍衛的簇擁下從機車上下來。
兩人並沒有在愛林郡多做停留,只休息了一個伊時,就坐上了前往威尼大部合薩熱城的術法轎車。
坐在轎車裡,兩人都靜靜地看著窗外。
術法轎車從亞罕傳到威尼大部,又被威尼大部的商人傳到伊甸。
如今的伊甸,機械師公會總會和術法師公會總會已不再是羅格里格大陸機械師和術法師們心中的聖地。
誰能想到,短短十年,整個羅格里格大陸的術法機械學格局會如此的天翻地覆;
誰又能想到,僅僅是一個人,就能顛覆羅格里格大陸長久以來的術法機械學實力格局。
可這又能怪誰呢?
怪那個貪婪的女人?還是怪弗李登那個愚蠢的男人?
他們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因素。
歸根結底是伊甸在術法機械學上的固步自封,和在機械師、術法師培養上的階級固化。
就算沒有那一對男女,當那個人由“穆希”變為“穆仲夏”,歷史的程序仍舊會按照現在發展的那樣去行進。
永遠都不可能出現機械師與術法師的亞罕,發展出了他們自已的術法機械學,建立了名聲在外的聯合學院。
不僅如此,亞罕還帶動了威尼大部的術法機械學發展。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可事實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
“大公。”
奧拉大公從沉思中回神,扭頭看向坐在他身側的蘇萊國王。
蘇萊國王看著他,認真地問:
“你說,我們有可能邀請到‘他’來伊甸訪問嗎?”
奧拉大公直言:“希望不大。”
蘇萊國王不甘心:
“為什麼希望不大?伊甸沒有能威脅到他的人了。
難道我和您還護不住他嗎?”
奧拉大公點出關鍵。
“不是您和我護不住他,而是,他對伊甸沒有好感,一丁點兒都沒有。”
蘇萊國王抿住了嘴,顯然,不想接受這一理由。
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他”厭惡的是父王、凱德爾當政時的伊甸,可如今,他是伊甸的國王!
“伊甸,始終是他的故鄉,不是嗎?”
蘇萊國王很難過,
“我並不是想把‘他’留在伊甸,只是,想‘他’能回來看看。
伊甸不是他曾經認為的那個伊甸了。
現在的伊甸,完全可以作為‘他’的另一個依靠。
伊甸,會越來越好的。”
奧拉大公理智到近乎冷酷地再次打碎蘇萊國王的希望。
“‘他’厭惡伊甸,更避諱伊甸,您難道沒有發現嗎?”
蘇萊國王的臉色驟變,張嘴:
“不,我沒有!‘他’為什麼要避諱?”
奧拉大公搖了搖頭,沉聲說: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種感覺。
‘他’很避諱,避諱到不願意提及伊甸的任何事情。
‘他’甚至在帝瑪塔人來幫助我們對抗痘瘡疫病的時候,讓他們把他母親的遺骸都帶走了。
他是下定決心不再踏入伊甸。”
蘇萊國王的下顎繃得死緊,許久後,他沙啞地開口:
“我還是,想試一試。”
奧拉大公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給了蘇萊國王一個過於平靜的眼神後,就再次看向了窗外。
蘇萊國王也不說話了,也轉頭看向窗外。
一次不行,就兩次!
有生之年,他一定要讓那個人願意重回伊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