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聶琚就帶著護衛衝向金盞賭坊,在一群賭徒裡, 搜尋著程駙馬的身影。
她今天換了男子裝束,未施粉黛,穿了一件灰撲撲的衣服,即便是這樣,也沒能遮住她的美貌。
賭徒們壓根沒注意到她,他們只顧眼放綠光的盯著賭桌。
找了一圈,盛夏指著一個眼睛通紅,衣服皺巴的年輕男子,“主人你看他,像不像程駙馬?”
聶琚定睛一看,像,挺像的,尤其是那幾分窩囊樣。
“喂,你是不是程仁美?”
程仁美身上的錢已經輸得精光,見一個雌雄莫辯的少年在問他話,忙道:“是是,我是程仁美,這位小兄弟或者小姐妹,你能借我點錢嗎?”
他見過聶琚幾次,但眼下賭瘋了,聶琚又是男子裝扮,一時沒認出來。
聶琚喝道:“這位程公子,你不是有夫人嗎?你們的孩子都要出生了,為何不回家陪著她?”
程仁美神情憔悴,可憐巴巴道:“我也想啊,但這不是還沒撈回本嗎?等我翻盤了,一定回家好好陪著她們!”
“你個沒良心的,賭坊就這麼好玩嗎?整日不著家,哪有你這種男人?”
另一個賭徒忙裡偷閒勸她,“我說小兄弟啊,瞧你娘們嘰嘰的!你是不知道這賭博的滋味,快活著呢!”
聶琚義正辭嚴:“有什麼好快活的?玩物喪志!不像話!我堂堂——”
說話的賭徒不滿了,“要不要你來試試?我不信你不沉迷!”
聶琚冷笑,“好啊,試試就試試!我給你們做個示範,什麼叫清醒剋制不沉迷!”
盛夏與護衛攔不住她,只得站在她身旁護著,讓她過把癮。
謝玄去了宮門外,左等右等,卻等不到聶琚,便向守衛打聽她的去向。
守衛見是大將軍兼駙馬,忙回道:“廣陵公主已經走了。”
謝玄暗道不妙,匆匆趕向金盞賭坊。
此時的聶琚已經賭紅了眼,把幾個護衛身上的錢,還有盛夏身上的錢全借來了。
她囂張道:“來啊!還敢不敢和你祖宗再賭一把?”
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喝道:“你個小兔崽子,老子怕過誰?再賭一把!”
聶琚踩在凳子上,“好啊,我今日就讓你見識下,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圍觀的賭徒分成兩批,一批給聶琚助威,一批給中年男子助威。
程仁美站隊聶琚的對手。
聶琚惱了,“喂,你過來幫我助威,等我翻盤了,我借錢給你!”
程駙馬縮了縮腦袋,“拉倒吧,你玩了這麼多把,一局都沒贏過,我怕沾上晦氣!”
謝玄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的未婚妻站在凳子上,全然不似往日天真明豔。而是變成了一個眼放精光的賭徒,柔順光滑的頭髮也炸開了,頗有些癲狂的意味。
無錯書吧這一局,聶琚又輸得精光。
盛夏想拉她走,可她不甘心,總覺得自已下一局就能贏。
她朝周邊人借錢,“你們誰借我點錢,我贏了就還給你們。”
賭徒們都笑了,“你今日是不會贏的,趕緊回家吧,省得你爹孃抽死你!”
“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說不沉迷,哈哈!”
謝玄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呦呦,我們走吧。”
他身量極高,氣度卓然,與這些臉上放油光的賭徒截然不同,像是誤入雞群的鶴。
聶琚看到他大喜,“謝......哥哥,你借我點錢吧,我贏了還你。”
旁邊有人笑道:“叫什麼謝哥哥?是情哥哥吧?我說這位情公子,你情妹妹既然想賭,你就幫幫她唄,不然多傷情份。”
聶琚拽住謝玄衣袖,“謝哥哥,你就幫幫我,我真的快要贏了!我實在不甘心!”
謝玄:“.....”
將聶琚護在身後,自已上陣。
他神情淡然無波,既不興奮,也不緊張,彷彿只是一個精密無情的工具。
一個時辰後,幾人出了賭坊,聶琚抱著滿滿一匣銀子雙眼放光。
“謝玄啊,本宮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厲害!”
謝玄莞爾一笑,“公主高興嗎?”
“高興得快瘋了!你沒看到他們的臉色,嘖嘖,太痛快了!我把本撈回來了,還賺了不少呢。”
謝玄收起笑容,“殿下還記得,你為何來賭坊嗎?”
他身後走出一臉崇拜諂媚的程仁美。
聶琚怔了,是啊,為何她剛才跟瘋了一樣,忘記自已來是抓人回家的,而不是來賭的?
蔫蔫的將銀子塞給程仁美,“你回家陪我姐姐,不然我就告訴父皇,把你的雙手砍了,關進天牢!”
程仁美兩天沒回家了,聞言抱著銀子千恩萬謝的走了,聶琚不放心,叫幾個護衛押他回去。
辦完這些,她神情怏怏的,耷拉著小腦袋,明豔的臉蛋上也沒了光彩,“謝玄,我要回宮了。”
謝玄突然就有些後悔,心微微一疼,她年紀還小,自已是不是太嚴厲了?
忙拉住她,“殿下玩了半天,餓了吧?你去我家用飯,今日我七叔掌廚房。”
聶琚咽咽口水,“算了,我不去了,萬一撞上謝太傅怎麼辦?”
“殿下無需擔心,我已經搬入將軍府居住了,太傅在主宅,不會碰到他。”
聶琚有些意外,“你搬出來住了?這麼快?”
謝玄帶她上了馬車,低斂眉目,“早晚要搬出去,那不如早搬。”
“行,我去你府上看看,可惜今日沒備禮物。等下次來時,我給你補上。”
其時有暖房風俗,一般去人家新居拜訪,是要帶禮物的。
謝玄聽到前半句,本想說不必費心,聽到後半句時,便道:“那便勞殿下破費了。”
到了將軍府,迎接他們的清一色全是男僕。
謝玄著人打來清水,給聶琚洗臉擦手,又給她梳好頭髮。
“殿下今日為何不等我,自已去了?”
聶琚唏噓道:“我昨夜做夢,夢到你被程駙馬打得吐血,我怕連累你,就沒等你了。”
謝玄:......
他會被程駙馬那個走路都打擺子的人,給打得吐血?
侮辱誰呢?
走進來的謝辭也聽到了這句話,他笑道:“殿下來了,菜一會兒就好了。”
“殿下啊,草民聽到你說的話了,這怎麼可能呢?我家無妄很厲害,十個程駙馬也不夠他打的,他十五歲就去了戰場,萬人之中能取敵軍首級。”
他的口氣自豪得很,侄子厲害著呢。
聶琚暗歎,謝玄俊美是真俊美,但看不出有殺氣,謝辭作為他叔叔,肯定在維護謝家顏面。
那就配合他們一下吧。
馬上鼓掌,“真的嗎?哇,謝駙馬勇猛無雙,是男人中的男人,本宮好有福氣。”
謝辭:......
謝玄正色道:“殿下以後別再進賭坊了,那裡三教九流都有,難免會有閃失。”
“是是,我年紀還小,心志不堅,確實不能再去。”
她感慨,“賭場確實是個銷魂之地,大概就像表小姐一樣讓人慾罷不能,恨不得死在它身上。”
謝辭:......恨不得,死誰身上?
謝玄拂袖起身,“七叔,你去催催,讓廚房快些上菜。”
怎麼說也得堵住公主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