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壞事嗎?
血族的讚歌中,把他們的先祖形容的如此神秘。
以至於長子都有些不確定了。
他完全沒有感到有任何降臨的存在。
那些血族看到的陰影,或許只是一種幻影的感召。
他紫色的眼睛,掃過這些站得筆直的血族戰士。
他們看起來冷漠無言,意識裡卻非常活躍。
長子透過讀心術獲知了他們的深層想法。
他們現在確實相信他就是先祖的化身。
或者至少也是先祖的代理人。
他們都聽過一個預言,先祖會復活,並以殘酷的獨裁君權,來統治他們。
真的按照預言,那不久的將來,血族內部的紛爭會以王者的到來而結束,所有鮮血氏族會再次團結。
然後血族就能集結一支大軍,擊敗人類和精靈,佔據前所未有的廣袤空間。
長子對血族的傳說也有一些瞭解。
據他所知,先祖是無形的力量,可以擁有任何形象。
當然,就算先祖的意志真如這些血族戰士所想,和他有很深的關係。
那他也不準備讓這些暗夜之子成為具有主宰地位的種族。
在他設想中的星球的未來,並沒有血族稱霸,精靈和人類淪為食物這種事。
也許到那時,他可以單獨把血族放置在一個區域裡,禁止其他種族進入那個區域
僅從血翼公爵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看出,血族是個具有破壞性的種族。他們更需要獨立的棲息地。
這些是對未來的願景。
而當前的事,是血翼公爵盧琳芮拉。
巫王的長子還不能憑實力,讓血翼公爵改變對人類的態度。
那麼向她許諾更遙遠的未來,換取她的妥協,似乎是唯一且不可預測的選擇。
也許在血翼公爵盧琳芮拉那種狂妄的領主眼中,血族先祖的傳說並不很不重要。
但他可以先試一下,所謂的先禮後兵。
當然,人們稱之為血翼公爵的這個血族,現在依然有孩子般的性格。
長子任何時候都不敢忘了這點。
所以她才會做出很多令他們感到難以置信的事情。
不僅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類,很多血族也對她的滿懷憎恨。
她在自已的領地上公開褻瀆,所有血族自有記憶以來,所信神明的神像。
她推崇一種新的信仰,也就是所謂的歡愉信仰。
她建議他們,在保持舊信仰的基礎上,也信她帶來的新神,歡愉的貓咪。
她手底下的血族,都對此感到疑惑,但他們顯然也沒有選擇的權力。
為了討好她,他們只能在信仰舊神的同時,也崇拜歡愉。
這些天,長子在列車的公共洗浴間洗浴時,沒少聽到他們背地裡說血翼公爵的壞話。
很顯然,車上的血族並不都是效忠於她的戰士。
那些喝醉之後,揚言殺死她的血族,會被車上的執法者用鞭子抽打。
然而,這些看似維護領主權威的執法者,就真的效忠血翼公爵嗎?
長子認為,對此,需要打個大問號。
如果在泰拉,有人公開說要殺死巫王,泰拉的執法者會直接把說這話的人處決。
血翼公爵的執法者,卻只是抽打那些說錯話的血族。
她難道會事先告訴那些執法者:對那些聲稱要殺害我的,只一律抽打十鞭。
顯然,就長子從那些血族平日裡的閒談中所知的事來判斷,她絕不可能如此寬容。
比如,長子曾聽那些自稱活得很久的血族說:
“我猜那個歡愉的貓咪,就是她自已假扮的。自我有記憶以來,根本就沒聽過歡愉之貓的存在。”
他在信仰問題上的抱怨十分無力:
“怎麼能同時信兩個,我們的神會不高興的。但是不信她帶來的神,就會被殺死。”
由此可見,她的統治充滿壓迫。
當然,不管公爵再怎麼任性妄為,也不會被推翻。
強大的力量就是統治的基礎,而這個基礎是如此的牢固。
這種統治,或許會持續到很久之後。
長子說:“也許會在不久後,就不復存在。”
也許,他不該說如此不著邊際的大話。
任何時候,巫王的長子都會對他的敵人表現出足夠的蔑視。
他需要貶低自已的敵人嗎?
或許不需要,但他就是厭惡這些自以為是的統治者。
她們總是在指導自已的人民應該做什麼,就沒有人能去教她們該做什麼嗎?
當然,重視與蔑視可以同時存在,並不矛盾。
他的重視體現在每日不間斷的冥想。
正如他之前已經意識到的,冥想不能直接提升他的靈魂質量,卻可以讓他摒棄毀滅性的想法。
他在冥想已經結束時,依然閉著眼,沒有睜開。
按照之前的習慣,他會在冥想結束後,無縫的進入睡眠。
然而,由於列車執行的速度突然變慢,讓他睜開了眼睛。
不久之後,列車再次開始執行,他才再次閉上眼睛,並快速進入深度睡眠。
血翼戰隊的血族戰士,基本保持著全副武裝的狀態。
他們即使是休息的時候,也不會脫下防護服。
這與他們之前放鬆無所謂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他們現在把巫王的長子,視作自已新的指揮官。
至於血翼原本的指揮官,鮮血之光卡修德斯,仍不知道他們已經變得嚴肅。
他依然只是獨自沉溺在,對領主的恐懼中,不能自拔。
他與自已的隊員早就分開了。
副指揮官帶著隊員們住在一個車廂裡,他自已另外佔據了一個車廂。
每日一次的水和食物,都是那些在列車上工作的僕從給他送過來。
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隊員來看過他,這讓他產生過一些懷疑。
但他並沒有思考原因,反而有一種成功逃避責任的快感。
他的意志,已被一種消極的靈體,侵染並擊垮。
長子每天的生活方式,幾乎是固定的。
他早上會深度冥想,一直到中午。
到了中午,他會吃掉一塊重五百克的壓縮餅乾,然後喝掉一千毫升的龍奶。
晚上,長子會在睡夢中學習魔法。
這列蒸汽車,或許也可以稱之為裝甲列車,採用一體式的設計。
長子所在的車廂,隔音效果很好,而且沒有內部監控。
車廂的門足夠堅固,可以從背後鎖上。
住在車廂的指揮官,可以自行設定開鎖的密碼。
根據強度測試,一般的武器破壞不了車廂的門。
小口徑的機槍彈,甚至更大口徑的機炮,都難以擊穿車廂的門。
長子在冥想過程中,突然陷入幻境。
他完全不會感到緊張。
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動進入幻境。
無數的幻象朝他襲來。
幻象的製造者,或許沒有敵意,卻讓他的意識感到痛苦。
並不是他的意識不夠大,不能承載這麼多的幻象。
之所以會感到痛苦,是因為他看到幻象後,被這些幻象本身的殘酷震撼到了。
繁榮的陸地,被橫空出現的巨物摧毀。
龐大的雕像倒下,砸毀建築,人群驚慌的逃離,卻被憤怒的海洋淹沒。
他看到城市沉入海底的瞬間。
長子閉眼也不能阻擋幻象。
不要再讓他看這些了。
他的同情心是有限的。
看到這些過去發生過的悲慘事件,並不能幫助他阻止血翼公爵。
血族的先祖,原來真的把目光投放到這顆星球了。
因為她的身影出現在他的意識裡。
不知為何,這個女性血族聽上去並不邪惡。
長子過去見過的那些血族,都有著不同於人類或是精靈的邪惡之魂。
先祖卻不是這樣,她的靈魂看上去就像是人類,真難以想象。
她首先消除了幻象,然後說:“你所知道的這些還遠遠不夠。”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問:“為什麼?”
“你看到的那些城市,就是被龍皇摧毀的。憑你的力量,又怎麼能戰勝毀滅文明的恐懼傳播者。”
巫王的長子其實對她的到來,有一定心理準備。
但當她真的來找他時,他卻還是表現出驚訝:“你的存在是如此的真實。”
而且她還知道他意識最深處的想法。
推翻龍皇的黑暗秩序,建立新的秩序。
這個想法非常危險。
因此,她的直言讓他感到不安。
根據傳說,血族的先祖最初是復仇女神的造物,後來被女神放逐。
悠尼絲曾說過,復仇女神和龍皇有過一些口頭約定。
從龍皇對血族保持放任態度就可看出,這事大機率是真的。
巫王的長子仍不確定:“所以,你是他的朋友嗎?”
她或許已經意識到他的不安。
先祖說:“我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敵人。”
“所以,我是來為你提供幫助的。另外,我還看到了我們的未來,那是一個和諧的時代,幻象顯示,你很有可能,為我們帶來這樣的未來。”
巫王的長子找地方坐了下來,他預感這次交流會很長,不想站著說話。
他的意識在她說到預感的時候,就快要炸了。
長子對她說:“你看到的希望未必是真的。”
“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長子懇求的目光打斷,於是她停住,讓他先說。
長子說:“不要輕易相信預象,你看到事不是必然發生的,只是億萬種可能之一。”
先祖嘆息:“我現在確實開始懷疑了,畢竟連你自已都不相信。”
長子有一種預感,他似乎摧毀了自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也許他該表現的像她所以為的那樣,成為她的英雄,就可以利用她了。
他為這個想法搖頭,先祖看上去並不邪惡,他不可能不對她實話實說。
更不可能利用她。
不管怎麼樣,長子都為自已之前的話,感到後悔。
他不該這麼對她說話。
把話說死可真不好。
她其實一直都在觀察他,這時突然說道:“那我現在是不是該走了。”
他站起來:“血族的先祖,我為之前的驕傲道歉。”
她點頭,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道歉。
他說:“顯然是你更有智慧,你能看到未來,而我作為年輕人,卻看不透自已的命運。”
先祖再次對他露出笑容:“你想得到我的幫助,悠尼絲之子。”
長子點頭,他非常想得到她的幫助。
如果有這位強大的血族始祖,做他的盟友,很多事情或許就能迎刃而解。
她低頭看著他:“其實,真正令我驚奇的事還包括,在她的教導下,你卻擁有不同於她的價值觀。”
她補充說:“她很會隱藏自已的邪惡。有段時間,我曾以為她是位醒悟的好巫王。”
他說:“巫王本質上就是邪惡的,不可能變好,我沒想到,你竟會被她的偽裝騙到。”
她很好奇:“你從未被她騙過?”
“知道她真實想法的人,不會被騙。很不幸,我知道她的一切。”
先祖突然來了興趣,追問他:“你怎麼知道?她親口告訴你的?你和她的關係很好嗎?”
長子確實沒想到,這位血族先祖的性格竟會是如此的,沒有距離感。
長子偷看過,悠尼絲很久以前寫的那些日記。
他這麼做,是為了報復她。
她偷看他寫的日記。
這事對他打擊很大,以至於他斷了寫日記的習慣。
這些事聽起來就很奇怪,他們互相偷看對方寫的日記。
他對此感到羞恥,不好說出口。
最後,巫王的長子也只是說:“我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窺了她的秘密,這件事對我來說並不愉快。”
她說:“知道自已媽媽是個邪惡的龍,確實不會愉快。”
長子轉移話題的能力還有待提高:“這話由你說出來就很奇怪,龍的確是邪惡的,難道吸血鬼就很好?”
“我很好奇,先祖,你為什麼看起來並不邪惡,我覺得你的秘密更多。”
她靠近他坐下:“我甚至不認為自已是吸血鬼。”
長子為剛才的話感到後悔,他不該稱她為吸血鬼。
他沒想到她的情緒會突然變得哀傷:“你當然不是吸血鬼。你不需要吸血。”
還有一些話,長子沒有說出口。
或許吸血的傳聞是假的,但人們對吸血鬼的恐懼確實是真實的。
因為這個種族確實邪惡,他們的靈魂散發著腐敗的氣味,就和巫王一樣。
她低頭:“我最開始是把自已當成人類看的,直到神詛咒了我。她覺得我是個扭曲的產物,我被她從神國驅逐後,墜落在這個最初很富饒的世界。”
她陷入沉默,或許是在回憶。
又或許是因為太難以釋懷,她並不想繼續往下說。
只聽這個開頭,似乎是個悲慘的故事。
也許他不應該繼續探聽她的過往。
他說:“那些事情可以日後再說。”
她很意外他會這麼說。
血族是這顆星球原生的種族之一。
他們對於這顆星球的原始生態幾乎可以完美的適應,這並不是人類這樣的外來者可以比擬的。
當然,這顆星球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原始生態了,魔法的廣泛存在,徹底改變了星球的風景。
這顆星球處在衰落的過程中。
作為褻瀆者奴隸的人類正在衰落。
褻瀆者自已也在衰落。
血族同樣比過去衰落了許多。
這個龐大的種族,內部分裂比人類更徹底。
人類,絕大部分處在巫王的統治下。
這些強大的巫王,看似完全獨立,事實上同屬於一個廣泛的陣營。
也就是以龍皇為首的褻瀆者陣營。
甚至在一些強大的精靈看來,人類由於被巫王奴役的太久,已經邪化,和血族同樣邪惡。
長子認為人類的處境可以用禁錮來形容。
不處於巫王統治的人類,可能還更糟。
比如深坑裡的那些人類,並沒有被巫王的秩序覆蓋。
沒有被巫王壓迫的他們,卻被血族圈養起來,當成一種食物。
終於,他向她說出自已的疑惑:“你的種族,真的和巫王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嗎?”
她說:“我厭惡的不是他們的邪惡,而是他們帶來了衰落。我的子民也因此失去了未來。”
過度使用魔法的褻瀆者,奪去了這顆星球的生命。
長子曾聽悠尼絲提及過往事:“他們曾經都是強大的褻瀆之王,那時,他們剛進入宇宙,還處於非常強大的狀態。”
先祖說:“現在他們失去了原有的力量和自信,是打敗他們的好時機。”
長子並不樂觀:“我和他們的力量是同源的。他們變弱了,我的情況也是一樣。”
她說:“我的力量沒有變弱,但我的本體被困在極惡境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