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目的
“這些女子,其實無外乎分為三種,賤籍、良家、官家。”
“還有官家子女?”
姜鳶梨對於前兩者都不是很震驚,可在聽見官家女子之後到底是有些意外的。
說到底,若是有別的活路,這下三流的路子大抵是誰都不願意去觸碰的,這些賤籍女子,有一大半都是實在是沒有活路了,不得不才倚靠著這最為卑賤的法子謀生,至於那另一半,無外乎是家裡子女太多,女子出嫁後就是別人的人,不少家中兄弟姐妹多的農村人,都會覺得把這女人賣了,才算是沒有白忙活一場,於是等著家裡的女兒大了,馬上要嫁人,不能忙著在田裡忙活的時候就會找來人牙子。有些良心的還會少收一些,指望著把人賣到些好的人家家裡,沒有良心的縱然是那本司三院,亦或者是什麼低嫁的花柳窯子,那都是不在話下的。
而這些基本上都是家境貧寒的人家才會出現的情況。凡是官家女子,大抵祖輩父兄裡頭都是有些本事的,即便是尋常的小吏,即使是親戚之類的關係,但凡是能夠幫襯著不叫子女入了賤籍的,也都是會幫襯一把的,因為這大離講究的就是一個和光同塵,家族興衰。一家之中有一個子女若是入了賤籍,整個家族都要跟著抬不起頭來。那些活不起的人家連生活都是問題,每日背灼炎天光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可這些凡是進了仕宦之路的,大抵都是要些面子和身份的。
“自然。賤籍女子自然不必說,好些的給些面子由那幾個小的出面梳籠過來,不好的,自然是像是物件兒一樣的被丟過來,院子裡的老鴇們巴不得以她們來換些與永安坊搭上關係的話頭。”
“良家有些是給些銀子就罷了,見錢眼開的爹孃多的是。有些是家裡並不願意,則是強奪,或是毫不講道理,或是以家裡的男丁的前程乃至生命相要挾,叫你不得不從!有些被看上的,甚至都已經是他人婦了,家裡尚且有還要吃奶的孩子,也難逃被抓來的命運。可惜,夜夜裡,那絲竹管絃、酒杯相撞的聲音生生將這可憐之人的哭喊聲都蓋住了,鬼魂進了這永安坊都難得響聲!”
麗娘說著,神情竟然也激動了起來,眼睛猩紅,就連那聲調都忍不住的揚高,帶著難以遏制的怒意與激憤。那感覺不像是與他們在交代這前因後果,更像是久經壓迫的人遇見了神明一樣的控訴與吶喊。
姜鳶梨很難想象,月娘這個年紀,見過了這麼多,還能爬到這個地位的,究竟經歷了什麼。
“至於那官家女子就更可憐了。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被用來交換家中父兄的前程的,若是誰被看上了,不從也要從,不管你是有婚約的還是待字閨中的,一杯迷魂酒下肚,醒來已經是不白身。這些人裡頭有良心的還會告訴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良心的,為了自己的面子,甚至還推說是女人們自己不小心,不懂得潔身自好,出外頭拈花惹草,這才沾染了這些麻煩事,叫她們到死都以為是自己的錯,快活的淨是負心人。”
姜鳶梨猶豫了一下,問道,“竟沒有一個是不願意的?”
“那自然是有的。”麗娘說道,“不過,那不願意的就更慘了,官位丟了不說,命也丟了。去歲,贛榆縣縣令林舊稚因為自家女兒受辱,一怒之下要狀告到京城,結果連西南都沒出,就在路上別劫匪砍死了,全家上下,甚至連悄悄送到了家中妻子孃家的大兒子都沒能保住性命,全死了。”
姜鳶梨身子僵直,不敢置信地看著麗娘,最後緩緩鬆軟下身子來,一股子無力感遍佈全身。
想過西南之地超脫於皇權之外,大抵是黑暗的,可卻也沒有想過竟然這麼的無法無天。
怪不得在家中的時候就時常聽姜思遠說,有不少犯了事的官員被流放西南,結果卻自己害怕的先在家中自盡了。
起初姜鳶梨還天真的以為是因為害怕這路上的山高水險和西南的毒蟲毒瘴,如今想來,這背後只怕是還有這政治黑暗的一層原因在。
簡直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所以,這永安坊的人上頭究竟是什麼人在罩著?沈不韋與西南王之間可有什麼關係?”
麗娘沉聲說道,“我沒有見過西南王,我只知道,沈不韋每年都會秘密將這永安坊鎖上七日,邀請一些平日裡都不能見到的大人物來此地,尋歡作樂。七日裡絲竹燕樂不斷,被玩弄死的女人、奴才,像是流水一樣的被拉出去丟在了亂葬崗。”
“連你這樣的身份都不能進去伺候麼?”
麗娘搖搖頭,“我不敢有所隱瞞,我這位置原本是頂了前頭的四娘上來的。四娘去歲進去伺候,結果,就再也沒能回來。今年的七日宴還沒有開始擺,所以我未能得見。”
“不過!我敢確定,這裡裡頭的人就是沈不韋巴結討好的人,也是這西南之地暗網的關鍵布控人。只要把他們一鍋端了,這西南的天就算是亮了。”
這七日宴不管有沒有麗娘說的這麼的誇張,可究竟是見不得人的就對了,既然是見不得人的,就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在,越是這樣就是越是要看個究竟才行。
姜鳶梨本想開口再問麗娘幾句,可卻是被盛景修先一步給攔在了嘴裡。
“你剛出大牢,便先回去休息,改日我們自然會去找你。”
麗娘紅唇輕啟,顯然也是有未盡之語,不過在看了盛景修一眼之後終究也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起身,恭敬地拜了拜,然後便隨著人快步出去了。
“你怎麼不問了,是不信她麼?”
盛景修道,“一來是關竅的所在她眼下並不能知道多少,二來確實也不可盡信。她說話半遮半掩,對自己如何上到了這個位置一筆帶過,你覺得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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