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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非常規戰法

五皇子是幾乎天天都到明月行館裡來看看新的軍情,六皇子卻算得上是稀客。

他來之前,已經和顧留白和裴雲蕖約好,下了馬車,便直接被明月行館的人直接領入了顧留白和裴雲蕖所在的靜室。

五皇子在顧留白和裴雲蕖的面前用不著掩飾什麼,他的臉上就掛著憂慮。

“物價飛漲,相較老大起兵時,糧價已經漲了一倍。絹、麻漲了兩倍。鹽價也漲了兩倍不止。”五皇子喝了一口茶,看著顧留白便認真的說道,“城中已經有人散佈流言,說你和林甫差不多德行,說許多屬於你們明月行館的鋪子裡售賣的鹹魚、醬菜、醃肉、鹹豆豉,其鹽的來源或許觸犯‘榷鹽法’,屬於變相的私鹽買賣。”

顧留白笑了笑,“這倒也不算流言,醃製那些東西的精鹽的來路的確不正,不過他們找不出證據的。”

“恐對你的名聲有所影響。”五皇子看著顧留白道,“你的聲望越高,百姓對你的期待就越大,越是覺得你乘著戰亂從中漁利,他們對你的失望就越大。”

“物價是不可能平穩的,就如關外那條商路上,誰大發善心都不可能讓有些真正稀缺的東西變得價格低廉。要吃鹽的人多,但能送來的鹽少。這和我們乘機賺錢與否沒關係。”顧留白淡然道,“他們想不想得明白也沒關係,慈不掌兵,我在意的只是真正需要用錢的地方要有錢用。如果我不想辦法,這些鹽也不會流入長安,買賣私鹽和這些醃貨產生的賦稅,你父皇也是徵不到的。”

五皇子皺眉道,“你不在乎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名聲?”

顧留白笑道,“一時半會的事情,不用計較太多。精鹽也好,醃貨也好,原本就不便宜,尋常的人家也根本買不起,鹽價高了,普通人家吃得淡一點,真正掏錢出來買那些貴貨的,都是口袋子裡銀子多的人。和些許名聲相比,在我們這樣的位置上的人,更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更快的幫你父皇完成他想做的事情,還有要讓市井之中的商鋪有東西可賣。”

六皇子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顧留白看了他一眼,道,“我和琅琊王氏談了些生意,城牆、軍械對於木材的需求會激增,到了這個冬天,長安這一帶會很缺採暖用的柴薪。現時我們明月行館的商行已經開始走船運,儘可能的運送柴薪和木炭過來。運力、倉儲的成本都很高,若是漕運路線上有人再作梗,那長安冬季木炭的價格會很驚人,會凍死人的。我們明月行館沒辦法虧本做生意,但會盡可能保證長安的窮人冬天燒得起柴薪取暖。”

六皇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認真道,“我會從中斡旋,以免有人在這漕運上針對你們做文章。”

在離開明月行館,坐上馬車之後,六皇子明白了為何自己的父皇要讓自己來和顧留白談這些事情。

原來父皇並非要讓自己改變顧留白的一些決定,而是要讓他明白有些所謂的仁政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和凍死、餓死相比,少吃點鹽根本不算什麼。

“既然有人想要說我發戰亂財,那我們的鋪子就說庫存告急,先暫緩兩天營業。”等到六皇子一走,顧留白就馬上招呼賀海心等人安排下去,“讓李氏機要處的人幫我查查是誰在背後扯嘴皮子,還有,這些天幫我盯著長安洛陽的其它鋪子,哪個要是亂漲價還限售,就拆穿他們老底。”

價是肯定要漲的。

這種東西有史可鑑,按照兩個學院的推算,將來糧食、鹽鐵的價格漲個十倍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現在就說他顧十五發戰亂財,那就現在少賣一點,先囤積起來就行,但在後面針對他搞事情的人,他可是也不想輕易放過。你們說我漲價厲害,有種你們不漲價,你們想不賣也不行,我讓人拆穿你們庫房裡面的東西堆積如山。

對付這些門閥的態度,顧留白的做派是一以貫之,從來沒有變化的,那就是你咬我一口,那我得打落你滿口牙,讓你長長記性。反正你想偷偷咬我一口,自己躲在一邊看好戲,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種小事情在此時也根本引不起顧留白的什麼興趣。

在很多人覺得顧留白手捂著大唐最多的修行者資源,卻是一味的坐山觀虎鬥,乘機發戰亂財的時候,他們卻並不知道皮鶴拓的軍隊已經進入嶺南,打亂了嶺南吳氏的佈局,他們也並不知道,在太子的大軍進攻蕭子固鎮守的潭州之前,顧留白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潭州。

要想解決大唐現有的痼疾,打破那些頂級門閥掌握所有晉升渠道的壟斷,就如同揭開厚厚的傷疤,切除裡面的腐肉一樣,大唐必須付出痛苦的代價。

皇帝需要借太子這把錐子來鑿穿這些門閥的壁壘,但對於顧留白而言,在暗中積蓄一些可以一錘定音的力量之外,他也不能任憑太子隨意的擴張。

得益於扶風郡盛英的那些人幫助建立的飛驛系統,在太子和安知鹿這兩條著重佈置的線路上,他得到軍情的速度遠遠超過大唐軍方。

早在太子出兵奇襲巴陵時,他就已經看穿了太子準備穩一手,準備控制嶺南的戰略意圖。

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注意潭州的一切動靜。

當太子還不知道蕭子固是什麼樣的人物,不知道蕭子固在做什麼準備的時候,他卻已經知道了。

只是看過潭州的城防圖,知道蕭子固把城裡所有能用的人手全部用上,憑空多出了十幾支箭軍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太子一時半會絕對打不下潭州。

能夠將所有能用的東西,所有能用的人都用上的將領,守住這座城的決心,是根本不需要懷疑的。

尤其在接下來知道蕭子固開始改建許多民宅,用作巷戰準備時,他便已經透過裴國公向皇帝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他派出去的人已經在去往潭州的路上,只是基於潭州城獨特的山城地勢,他需要皇帝的一些支援。

……

衡州守將的騷操作讓太子瞬間改變了心意之後,太子派了一些騎軍去附近的鄉鎮募兵,同時他鎮守在潭州城外的大軍直接分兩路開始直接進攻潭州的東門和西門。

一些原本已經準備裝船的床子弩被推向潭州的東門和西門。

在這兩處城門之外,擁有強弓的騎軍依靠射程的優勢壓制城牆上的箭軍,護著民夫和軍士在東門和西門外堆起土臺,然後將床子弩和投石機架設到土臺上。

對此,城中的蕭子固並沒有有效的辦法遏制,他直接放棄了強守東門和西門外城城牆的打算,將架設在城中的伏波砲全部挪往城中高處。

大唐的這種床子弩的射程可達近千步,而他們利用竹木製造的伏波砲的射程連兩百步都不到,若是架設得距離外圍城牆太近,太子軍中的這些床子弩會對操控這些伏波砲的人造成重大的殺傷。

對於蕭子固而言,在戰爭的初期,軍士可以戰死,但普通百姓必須少死。

因為這些未經過訓練和經歷真正的廝殺的百姓如果出現大量死傷,他們很快就會被恐懼左右,不敢殺敵,但他的軍士不會,而他軍士接連戰死的畫面落在這些百姓的眼中,會漸漸的令這些百姓同仇敵愾,也會讓他們慢慢的忘卻恐懼。

在騎軍和箭軍的掩護之下,因為蕭子固並沒有什麼動靜,所以太子大軍在潭州東門和西門外堆築攻城土臺進行得十分順利,兩日的時間不到,兩側門外已經堆起高達兩丈的土臺,架設的軍械對東門和西門的外圍城牆起到了徹底的壓制作用。

崔子固徹底放棄了這兩處的外圍甕城,他只是令人引燃了之前早已堆積在城牆上的乾柴,燃起的熊熊大火將城牆上方燒得一團糟。

大火熄滅之後,太子的軍隊湧入了東門和西門,然後箭軍開始施射火箭,開始縱火。

太子和他的幕僚們的戰法到此也十分清晰了。

面對蕭子固這樣的守將,任何招攬手段都不可能起作用,而且也不可能存在一舉擊潰其主軍之後讓他棄城的可能。

所以唯有陣地戰推進,殺光城中所有抵抗者,才有可能徹底的佔領這座城。

但射火箭縱火起到的作用竟然微乎其微。

靠近中城城牆後方的那些民宅和商鋪,其中的易燃物似乎都已經被搬走或是之前就堆到了甕城的城牆。

所有的屋面都是溼漉漉的,到處都是引水的竹管。

縱火不成,太子的軍隊只能依靠床子弩的壓制,強行攻破了中城的東門。

但是第一批殺進中城的重甲軍和箭軍先是遭遇了幾十個馬蜂窩的襲擊,接著又差點被燻死。

這第二道城牆後方的民宅和商鋪之中,到處都放置了糞桶,裡面除了屎尿之外,還泡著一些腐爛的魚內臟。

太子的重甲軍一殺進來,這些糞桶頓時被城裡的守軍推翻,糞水沿著傾斜的石板路瀑布一樣湧了下來。

無論是一開始放在甕裡丟擲的幾十個馬蜂窩,還是這些散發著驚人惡臭的糞水,其殺傷效果並沒有多少,然而造成的身體不適和心理影響卻難以估計。

更令他們無語的是,在這些糞水橫流之地,蕭子固也並不和他們正面交戰,但是等到夜幕降臨之中,就會有箭軍朝著他們施射,與此同時,城中無數人敲鑼打鼓。

這種無數人敲鑼的聲音吵得人頭皮發麻,甚至讓人往往忽略了身邊的動靜。

關鍵在於,整晚上都不停。

太子軍中的將領在一晚上過後就無比憔悴,他們無法理解,城裡的這些守軍自己不用睡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