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坐在那專門鋪就了毛毯軟墊的地面上,嚐了一口桌面放的糕點,眼睛不由一亮。
“很久沒有吃人間的食物,沒想到味道還真不錯,怪不得有些人即便成仙也不願飛昇,這花花世界多讓人留戀。”
蔡堯左一個右一個摟著倆姑娘,嘿嘿笑道:“少爺,您是天上謫仙兒,時不時吃點這地上的人間煙火也別有一番滋味,嘿嘿~”
聽到蔡堯的話,王野知道自己剛剛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不過好在那些姑娘們並沒有聽出什麼不妥,只當王野以前過的是高門大院的生活,這是頭一次來青樓消遣,將他的大院比作天上,將青樓比作人間罷了。
“來嘍~~醉香樓最好的醉千日~!幾位貴客,這醉千日可要丈量著喝,絕不能超過這酒杯一杯,不然的話這一醉可就要睡過千日,如果要趕考什麼的誤了時辰就不好了,就比如那桌那位公子,他就是因為貪杯誤了吉時,都沒趕上參加科考,要說真是可惜,那位公子的文采還真不錯呢。”
王野聞聲望去,看到在二樓間隔不遠的隔間裡,趴著一位披頭散髮人事不省的年輕人,手邊和腳邊都有著很多空酒瓶,能看出來喝的不少。
“喂!你這窮酸秀才快起來,把賬也結一下!喝了那麼多吃了那麼多,你放在這裡的銀錢早就已經用完了,難道想吃霸王餐不成?”
這時,一名龜奴身後帶著兩個膘肥體壯的打手,走到了那書生身前,非常粗魯的將他拽起,而那書生卻眼神迷離手腳無力,光是站在那兒都費勁。
“本公子……給你們放了十兩紋銀,怎麼就會用完了?再……再給我去上些酒來~”
“還十兩文銀,夠幹什麼的?這裡可是醉春樓,沒錢就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給我搜!”
那龜奴說完,兩名大漢便開始在那書生身上到處搜刮,不顧對方的抵抗,從懷裡摸了半天,卻只摸出一塊玉佩和一本書。
“還給我……還給我……玉佩你們可以拿走,把書給我留下……那是……那是我辛苦五載還未完成的著作……不要用你們的髒手碰它……”
那龜奴看了一眼,非常嫌棄的將書丟在地上:“誰要你的破書,一文錢也不值,實在還不上賬就拉你去做龜公,直到還清楚為止!”
那邊鬧的熱鬧,而王野和蔡堯則同時眼睛一亮,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走了過去。
“這位兄臺欠你們多少,本少爺替他付了。”
王野突然開口阻止了那幾人,而蔡堯也狗仗人勢一般的挺直了腰桿道:“我們少爺說了放開他,他的錢我們給了,這裡是五十兩,夠不夠?”
那龜奴一看有人充大頭蒜,自然也不願得罪貴客,急忙點頭道:“夠夠夠,公子大氣,能被公子看上是這傢伙的福分,小的這就再去給公子上壺好酒,上幾個好菜~”
打發走了龜奴,王野將掉在地上的那本書撿了起來,彷彿非常在意,用自己的衣袖將書上沾染上的汙漬擦乾淨,遞還給對方。
“這位兄臺不知如何稱呼?我見你也是個讀書人,只是誤了趕考的時辰,何以如此自暴自棄?明年再來便是。”
那書生一把從王野手中將書奪回去,抱在懷裡,彷彿生怕它被弄髒。
“你不懂……你不懂的,誤了科舉事小,他們貶低我的著作才是讓我最受不了的!大梁王都朝廷上坐的都是些酒囊飯袋!他們根本不懂……不懂我這本書的妙處……這位公子,多謝你替我付酒錢,我會還給你的,只是可惜……可惜難遇知音,難遇知音吶……”
那書生自顧自的又坐在了那裡,舉起酒壺往嘴裡倒,可那酒壺倒半天卻只流下來一滴。
王野似乎對這人懷裡那本書頗感興趣,乾脆坐在了他對面,招呼道:“小二,把酒菜上到這裡,我們就換到這桌吃,速速收拾一下。”
“好嘞公子~”
無錯書吧王野讓小二將他們那桌的酒菜都挪到了這桌,打發走了那些姑娘,饒有興趣道:“兄臺,我叫王野,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
那書生犯了一陣癔症,打了個機靈恢復過來道:“原來是王公子,在下顧城顧北延,讓王公子看笑話了。”
“不,怎麼能是笑話,倒是顧兄那本書我挺感興趣,能讓我看看嗎?放心,我不會弄髒它的。”
“這……”
顧城還有些不太願意,但看到王野將自己的兩隻手放在身上抹來抹去,還舉到他面前讓他看,的確很乾淨,這才不情不願的將懷裡的書本遞了出來。
王野接過這本書,看了一眼旁邊的蔡堯,又看了一眼郎天詐,嘴角露出笑容,只見那書上寫著“文心雕龍”四字。
這“文心雕龍”王野可不陌生,在穿越之前也有聽聞,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人能寫出這般的鉅著。
而這本書之所以讓王野感興趣,則是因為在他曜日金瞳的目力注視之下,這本書竟然散發出了淡淡金光,裡面蘊含著的靈氣之濃郁,甚至比雲山靈脈還要濃,還要純粹。
當王野翻開這本書時,眼眸裡的金色太陽緩緩輪轉,將曜日金瞳壓縮到了極致,一字一字逐個看去。
只見那些看似平常的文字全部從書本上飄了起來,浮現於他面前的虛空中,重新排列組合,仍然散發著淡淡金光,而在王野的耳旁,不知何時竟然還傳來似有似無的讀書聲。
“有意思……”
王野看著那些字形排列的文字,逐漸組合成了兩個大字——文聖。
沒錯,就是文聖,這個叫顧城的年輕人,日後想必會以文入道,平地飛昇,這是有大機緣的人才啊,沒想到竟然在這青樓酒館裡給遇見,既然遇見了就不能看著他從自己面前溜走。
王野點了點頭,將書本合上,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道:“顧兄,你這著作在小弟看來著實精彩,精妙的很,只是可惜還未完成,不知顧兄什麼時候才能將這本鉅著寫完?小弟願意成為你的第一個讀者。”
顧城聞言一樂,隨即有些不敢相通道:“王兄……王兄看得懂我寫什麼?”
“當然看得懂,這有何不懂?如此精妙優秀的文章,恨不得一口氣讀完,又怎會看不懂?”
“知音……知音吶王兄!”
顧城突然間激動了起來,猛的往王野身邊靠過來握住他的雙手,眼眶裡的眼淚似乎隨時都會流出。
“沒想到……沒想到在這青樓酒館遇到了我的知音!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啊!”
王野知道,這是對方書中一篇名為《知音》的佳句,當下也握住了那顧城的手,同樣激動道:“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
聽到王野只看了一遍就能道出他文章裡的內容,那顧城更加激動了,當下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正衣冠,左右手交疊,對著王野恭恭敬敬一拜。
“王兄才是我的知音,是我的伯樂,他日如果此著作能夠成功完成,必定雙手奉上,讓王兄第一個鑑賞。”
“顧兄客氣,快快請起,切莫行此大禮,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皆因這本奇書結緣,就應該珍惜這個緣分,倒是我剛剛觀顧兄文章有所感悟……”
顧城聽到對方說自己的文章,頓時來了興趣,眼睛一亮道:“王兄有何感悟不妨直言。”
王野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道:“辭之待骨,如體之樹骸;情之含風,猶形之包氣呀~”
聽完了王野的話,那顧城彷彿陷入沉思,口中唸唸有詞,而蔡堯則兩眼呆滯的看向郎天詐,小聲道:“這……王兄弟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郎天詐嫌棄的瞥了蔡堯一眼道:“不學無術,我師尊的意思是,文字就應該有其骨力,就好比身體必須樹立骨架一樣,情感要能起到教化的作用,就像人都具有某種氣質,這是在點撥對方,他這本書中還有欠缺的方面。”
“啊?他是這個意思嗎?”
雖然有了郎天詐的解讀,可蔡堯仍然懵懵懂懂,他剛剛也是看到了那本書的不凡之處,但,讀書本身對他而言那可比練劍要難的太多了,比如他師傅當年讓他練劍,光給劍譜看不到三頁必定入睡,最後無奈,只能給他將文字轉換成圖畫,將一招一式全部畫出來,這才有了今天的蔡堯。
“妙啊~實在是妙啊~!王兄,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能道出這等警世恆言!快快快,讓我記下來,一定要記下來~!”
顧城突然間的一聲大喊將蔡堯嚇了一跳,這窮酸書生當下找來紙筆,刷刷刷將王野剛剛那句話記錄下來,如獲至寶似的疊好,貼身放在了懷裡。
由於這醉春樓總有一些文人墨客寫詩留詞,因此隨時隨地都能夠找到文房四寶。
這顧城記錄完之後,似乎思如泉湧,腦袋裡冒出靈感,就著那些白紙刷刷刷的開始寫起了書,全然不顧王野等人還坐在他對面。
王野見對方漸入佳境,也沒有出聲打擾,因為這顧城在他的眼裡,此刻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光芒,文聖的潛力被他這麼一催發,經較之從前更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