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近來特別嗜睡,身子每況愈下。已是日上三竿,還是睡著。
榮齊聰為她端來了紅棗湯,喚著她醒來喝湯。
雪柔庸懶得抬起眼簾,被榮齊聰扶著起床。榮齊聰貼心地幫她穿衣服。
這麼冷的天,雪柔愛美,不願穿厚衣服,說是穿了厚衣,就不似仙子了。
榮齊聰寵溺的非得為她披上厚棉衣,還心疼地說她的手總是凍得冰涼。
還說不美就不美吧,有他喜歡就行。
雪柔終是依了他。
“來,趁熱喝點紅湯暖暖身子”榮齊聰扶她椅上坐下,端起碗勺,溫柔耐心的喂著她。
雪柔幸福聽話的都依他。
卻感覺這個日子,幸福甜蜜的像是做夢,再確定一下“齊聰,我們真的能這樣幸福到老嗎?”
榮齊聰拿勺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湯撒在自已腿上。
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卻又轉瞬即逝,擠出一絲笑 “那得看我們能不能都活到老了。”
雪柔眼底突然悲涼,傷心起來“齊聰,為什麼我感覺我快死了呢?近來總是夢到死了多年的爹孃來看我。”
榮齊聰聽的的心尖如針扎般疼痛。左手端著剩了一半湯碗,右手拿著勺子石化了一般不動,後思緒拉回,猛地把碗裡的紅棗湯一飲而盡。放下碗勺,起身離開。
雪柔看得懵了,齊聰這是怎麼了?起身出去跟在他身後問他去哪?
榮齊聰頭也不回“我想隨便走走,太悶了,透透氣。”
雪柔愣在原地,榮齊聰今也太反常了!一陣頭暈目眩感襲來,她伸手喚著齊聰。
卻喚來了小採,榮齊聰走遠了,沒聽到。小採扶著她回房睡下。
她還真的睡著了,夢裡爹孃又來了,孃親哭著拉她“兒啊,你活得太苦了!娘和爹來帶你走。”
爹爹也來拉她。
雪柔拼命掙扎著不走,哭著說“爹孃,你們別操心女兒,女兒有齊聰,他很愛我。我很幸福,一點都不苦。”
爹爹哭著勸:“女兒啊,那個男人不能是你的,你強求便要了命。才二十來歲,可惜啊!太苦了,跟我們走吧!”
雪柔依舊掙扎著不走,和他們推搡了許久。
最後是榮齊聰哭著把她喚醒的。
她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穩神許久,才讓榮齊聰扶她坐起。
向榮齊聰細講她的夢。
結合診脈,榮齊聰知道雪柔這是時日無多了。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沉思許久, “我們成親吧。”
雪柔以為聽錯了,想確定一遍 “齊聰,你說什麼?”
榮齊聰看著她,堅定的重複一遍 “我們結為夫妻吧。”
雪柔沒有預想的開心,而是沉默著不語。
久久 ,抬眼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快死了?”
榮齊聰搖頭 “我怎麼會知道?”
雪柔陰冷下臉,狠盯著他,輕聲冰冷地問“你給我下毒?”
榮齊聰低垂眼簾,搖頭“沒有。”
雪柔心如刀割“你這種溫柔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狠毒?”
榮齊聰抬眼直看著她
“你都對我做過什麼,你記不得了?”
雪柔思量許久,頓時覺得悲涼 “你的仇報了,以後不要恨我,我也捨不得要你死。你走吧。”
榮齊聰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我家的府邸早就轉給了她,如今她也有了夫君。雪柔你害得我榮齊聰無家可歸,你要趕我去哪裡?”
雪柔自嘲 “你還算有點良心,終是舍不下我。”
見他不說話,又問“要不擁你做教主?”
“我才不稀罕。”
“那你想要什麼?”
“嫁給我,能過幾天是幾天,許我有一個家,就我們兩個不要旁人打擾。讓練功的屬下們改邪歸正,好好做人吧。”
雪柔點頭“我知道了!”起身說著“等我。”便離開了。
到黎真教時已是半下午,真是不巧,黎真又是不在家。
經看門老由准許後,獨自進去。院內很冷清,只見一兩個掃地的丫鬟。也都是她沒見過的。
短短几個月,院落還是這個院落,卻物色人非了!
這個角落的小石凳上,曾經躲那哭過,因為黎真對那個新來的小丫鬟笑了。
還有這棵大樹下,黎真搬個椅子半躺著小憩,她不打招呼就窩進他懷裡,頭靠在他心口,他的心跳聽了多次,從來沒有因為抱她而心跳加速過。大概他從來只把她當個玩物吧?
卻也總是很聽她的話,讓他幹什麼他從不拖拉。到底是一教之主,做事總是讓人挑不出毛病。
哪怕待個玩物都這般認真!
西北草林邊的鞦韆架上落了灰塵,也舊多了。是當初她說這裡做個鞦韆搖著挺好,黎真便馬上吩咐屬下做的。
那時她是開心的,有過感動,但是並不發自內心的幸福。她知道等被玩夠了就會被送人的。
小小的花園裡只有月季和牡丹,有次清晨花朵上露珠的在初升太陽光的斜照下悽美的無法形容,好想找人分享所發見美景,下意思的就想到了黎真,那個美的不像樣的男人!
他還沒起床就被她硬拉起來去往花園,只穿了薄薄一層裡衣。
他居然還依著她,任由她拉著去了,看到花後,卻笑著打趣:我當是什麼,原來是沾了露珠的花朵。它們哪裡有我的雪柔美?
黎真不愛夸人,唯獨捨得誇她。越誇她美,她心裡越怕,怕被他早早送人。黎真他不少送美女給別人。所以她心情常常不好,甚至無緣無故的想哭。
沒有辦法,他是教主,而她只是他豢養的美人。被送走是宿命!
可是她又不能說不願意,這是教規。
或許她還沒被玩夠,有次王爺和常樂幫幫主來本教做客,黎真特意交待讓她不準越過屏風,說是怕她被人看到惦記。
可是,透過屏風,她卻隱約看到宴會上,黎真身側左右都是美女,為他斟酒夾菜,談笑風生!
那一刻!不知是吃醋還是怎麼的,心涼透了!
這個花園中間的大石頭,跪下趴在上面哭是真的太舒服!舒服到不想起來,那晚下起大雨,電閃雷鳴的!
給雨淋死算了!免得這麼痛苦!他是教主,哪有什麼真情可言?哄她也只是哄她而已,做戲嘛,她才不要聽!
真有他的!卻也跪在她身邊陪他淋了一夜的雨。是個辦事執著的人!
好累,想睡覺!再趴在這個石頭上睡一覺吧!睡醒了,或許就會發現自已只是做了長長的一個夢而已。
像那一日跪坐在地上,石頭雖涼,頭放在上面卻還如那日一樣踏實!
夢裡,她不甘心為人玩物,努力的尋找翻身方法,終於在一個窗臺下的雜貨箱子底部找到了一本秘籍,青平萬丈。
問問黎真,這個可以練嗎?他卻慌忙奪走。
他這是怕她不被自已操控吧?傷心的她跑到荒山野嶺難過了好幾天,又餓又累,又控制不住的想他,就又沒骨氣的回來了。
黎真看到她回來,不顧她一身汙泥,心疼的一把抱起她又是餵飯又是喂水的。還讓人為她備水,親自幫她擦洗身子。
以為他可以永遠這麼疼她,卻是在那以後,黎真不再允她陪睡了,分了房睡。之後她更是愛哭。
他應該是玩膩她了吧,心裡已有準備。果然一個多月後,黎真找她商量,要她去陪王爺。
已經絕望到流不出淚,只想為翻身再努力一回,開口向他要了青平萬丈。
他答應了先送她走,以後再來拿。
這一世,和黎真已成了過往。卻不曾想才去王府沒多久,卻在月光下見到了榮齊聰,一眼看他就乖順懂事,溫潤如玉,儒雅隨和。是黎真所沒有的。這一次,一定不要再錯過!哪怕,,,,
黎真回來時天已黑了,今去赴了李將軍的約,和幾個朋友玩得晚了些才回來。
進門時聽老由報告稱雪柔來了,已在屋內等,卻是轉了一圈各個房屋都沒見到她。
心有靈犀的一瞬,去了小花園。
還是那塊石頭,她還是那樣趴在上面,沒有哭,卻是安靜的可怕!
走近彎腰細看,她已睡著,
輕喚她不應,睡著的樣子,憔悴不堪!
黎真心疼,抱她回房。她卻是像不知道一樣,看這樣應該是病了,馬車請郎中為她診治。
得到的答案是,她已無力迴天!至多能拖三個月陽壽。然後就是施針喚醒。
黎真心裡難過,晚飯都沒吃。一直獨自茶房喝茶至深夜。
終於等到魚沉來報,雪柔醒了。
一邊像以前一樣餵給她親自送去的茶水,一邊聽她細述這些天的情況。
聽後默不作聲半柱香功夫,才抬眼問她“你想要我幫你什麼?”
雪柔抬頭揉揉眼睛,看著他問“我的屬下二百一十三人,都在練邪功。你可有辦法收為已用?”
黎真點點頭,“可以。”
雪柔鬆了一口氣,又問“這次能不能多給點錢?”
“你自已身體已經這樣,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黎真不解。
雪柔低沉著眼眸,低聲回答“我不想自已死後,讓齊聰受窮,怕他委屈。”
黎真醋意大發“他都害得你快沒命了,你還想著顧他以後的生活?”
“是我待他不是在先,有他陪我這麼些天,還要許我結髮之恩,已經特別滿足,此生無憾了!黎真,我不怕死的!”
“他對你,比我對你,到底好在了哪裡?你這般偏袒於他?”
雪柔搖頭不語。
四更天裡,雪柔臥床靠在床頭被褥上,黎真坐在床前椅子裡。死寂許久。
黎真開口“兩萬金。”
雪柔點頭“多謝。十來個當初買來的丫鬟也一併給你。”
黎真讓她休息,起身離開。
天剛亮,雪柔便起身找黎真道別,用早飯,並商量人數轉接事宜。
此生朋友不多,也就好姐姐順安郡主芊芊,和昭明公主慶樂。
得去告個別,先去順安郡主府,卻被守門的告知,順安郡主這幾天都在靜月別莊小住。
那就去昭明公主府吧,慶樂帶雪柔來過兩次,守門的準雪柔邊進去邊通傳。雪柔跟得緊,卻是撞見了後院地上被慶樂罰跪的一大片男寵,慶樂火氣大發,拿了個雞毛撣子還在打著一兩個。嘴裡嚷嚷著“說不說!?”
聽通報說是紅梅教主雪柔來訪,氣呼呼地把雞毛撣子扔在一個男寵的後背上。
轉身看到雪柔妹妹就在眼前不遠,收著怒火向她問“雪柔妹妹來訪有何貴幹?”
雪柔壞笑著“這一大早的,姐姐這是怎麼了?一大幫男寵夜裡還滿足不了姐姐一個嗎?惹得姐姐好大的火氣?”
“妹妹說得哪裡話?”慶樂轉身抬手讓他們都起身回去。
看著他們離開,又轉身對雪柔哭訴“妹妹啊,你有所不知,近來那個該死的芊芊,對我連打帶罵,總罵我醜,給姐姐氣得肝疼!回來讓我的男寵們一人說一樣我比芊芊身體美的地方。結果他們都啞巴了!你姐姐我就這麼一無是處嗎?昨夜越想越氣,今早就召集他們立即起床,不準睡懶覺。跪在這裡必須得給我說。”
雪柔忍住不笑“芊芊姐為什麼打罵姐姐呢?”
說到傷心處,慶樂氣得重喘氣。一想萬一雪柔妹妹再加入到爭搶黎真弟弟。那豈不更亂?便回“那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事。”
雪柔點頭。安慰她,“姐姐請息怒,都是男寵,怎麼忍心打罵他們?嘴笨拙點不是大錯。姐姐這小腰細如楊柳枝,行動如弱柳扶風。豈是任何人可比的?”
慶樂笑了“還是雪柔妹妹會說話,姐姐喜歡!哎!他們就是讓我生氣。可我也沒捨得重打他們,再氣也只是拿了個雞毛撣子親自動手招呼下他們,出出氣而已。”
“姐姐很會疼人。”雪柔笑道。
慶樂拉著雪柔去茶房喝茶。
品了一盞茶後,雪柔看著慶樂,輕聲細語“姐姐,妹妹我得了重病,怕是沒多久好活了,可是妹妹欠了姐姐恩情,姐姐可有需要妹妹幫忙的地方?”
慶樂正喝著茶險些被搶到,急問“妹妹胡說什麼?好好的得什麼病?”
雪柔點頭,“是真的。妹妹不敢隱瞞姐姐。”
慶樂一下子躥起來,到雪柔身邊坐下,近距離觀察她,“妹妹別怕,姐姐是公主,有的是錢,姐姐會為你尋個神醫。治好妹妹。”
雪柔感動的傾身抱著慶樂大哭起來。
慶樂也很傷心,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良久,雪柔才鬆開她,流著淚“多謝姐姐厚愛,妹妹的身子自已知道。今日就不多待了,就此告別。願姐姐以後幸福快樂。勿念妹妹。”起身離開。
慶樂呆愣地起身看她離開。
出了昭明公主府,雪柔已有睏意。卻是事情沒辦完,芊芊姐還沒道別,不能急著回去睡覺。
到了靜月別莊,滿牆滿大門上的爬山虎已經從茂盛的油綠色變成淺淺稀疏的褐色,滿牆枝藤很是顯眼。
跟著門童繞過青苔小徑,路過那潭深得發藍的水池。來到芊芊的臥房前。
門童報著“順安郡主,紅梅教主雪柔來訪。”
芊芊在裡面嗯了一聲,雪柔著急趕時間,直接推門而入。
還好芊芊的床前拉上了兩道淺青色的薄紗簾。
看到門開有人進來,芊芊的男寵起身找衣服穿著。芊芊側臥那沒起 ,慵懶的問“雪柔妹妹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雪柔有些尷尬,別過臉“芊芊姐,你什麼時候起床?這都日上三竿了。”
“來人,本郡主起床。”芊芊喚著丫鬟們。
瞬間來了一屋子人,雪柔覺得還是出去等合適,剛到房門口,卻抬眼注意到慌忙攬著腰間衣服出來的男寵,是芊芊從她那買走的,看著他問“是你?”
那男子低頭小聲答著“回教主,是我。”
雪柔出房門,他也跟出房門。走了幾步,雪柔轉身看著他“在我那,沒讓你侍過寢。姐姐這裡過得怎麼樣?”
男子低聲回“郡主她待我很好。”
雪柔點頭,示意他走。
又過了一陣子,芊芊出來。拉著雪柔邊去用早飯,邊問著“雪柔妹妹,你怎麼看著好虛弱啊?”
雪柔搖頭嘆息“妹妹得了重病,怕是沒有幾次可以見姐姐的好時機了。”
芊芊不敢相信,站定看著她“妹妹不可亂說。”
雪柔低著頭,沒有回話。
芊芊又拉著她去吃飯,桌前入座,雪柔已是在黎真教吃過了,卻還是拿著筷子陪芊芊吃飯。
芊芊夾著菜,“雪柔妹妹,你是不是又缺錢用了?姐姐再給你點。”
雪柔搖頭“妹妹已經不缺錢了。姐姐贈的已經夠多,多到妹妹無以為報了。”
芊芊舀著百合米粥,慢慢說著 “雪柔妹妹,姐姐這一生沒有看幾個女人順眼過,唯獨妹妹,真是讓姐姐一眼喜歡得很。想寵愛妹妹這一世,怕妹妹過得不夠好。”
雪柔又落了淚,這一生,能遇到這樣一個姐姐,也算沒白活。
“姐姐,妹妹真的是得了重病,沒多久可活。妹妹對不起姐姐,讓姐姐沒了喜歡的妹妹。”雪柔哭著說。
“什麼病這麼嚴重?”
“老毛病了,已無力迴轉。下一世,妹妹必當牛做馬回報姐姐此生恩德。”雪柔放下筷子,起身向芊芊行著謝禮。
“妹妹坐下吃飯,不要這些繁文孺節。”芊芊招呼她入座。
雪柔卻是又向她行辭別禮,“願姐姐永遠貌美如花,平安喜樂。妹妹辭別。”
說完沒等芊芊回話,就轉身離開。
匆忙去集市成衣鋪看新郎新娘喜服,問了三家,終於有一家有一套現成的,卻是不賣,說是別人定製的。
雪柔問這套做下來多少銀子,店家回“八十兩。”
雪柔掏出一疊銀票,“五百兩,賣不賣?”
店家那對夫婦倆互相使個眼色,婦人先答“姑娘既喜歡,便五百兩讓給你吧?我們兩口子,日夜趕工再為那對新人做。”
雪柔把遞給那婦人,不再說話。
他們慌忙整理著衣物,那婦人還絮絮叨叨,這身衣物做工好,大紅喜頭蓋什麼的都全乎。
雪柔接過便走了,她太困了。想快點回家睡覺。
榮齊聰已是等了她一夜,也不知她去了哪裡,見她回來抱著一疊喜服。
跟著她一進屋,衣服放在桌子上就向床上躺著。
一直跟到床前床邊坐下,為她蓋著被褥,“雪柔,困了就睡吧,我陪你。”
拉著她那柔若無骨的白嫩細手,握在手心,探著手腕偷偷為她診脈。
雪柔有氣無力的回著“後天我們成親。”
榮齊聰點頭,“都聽準妻的。”
次日,吩咐屬下們忙著教主成親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