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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番外,成蹊篇6

成蹊篇6

見成蹊捂嘴笑過不停,高升只好硬著頭皮推出腳踏車,後座上綁好海綿墊子,帶著成蹊上路。

上了百萬橋,高升仍舊不放心,成蹊故意逗他玩。看到大片樹林,套蟬的孩子,勞作的社員,路邊的供銷點,成蹊都要停下來看看,玩會。遇到公社或鎮上的人民飯店,就進去吃點,弄得飯店人員眼睛直直地看著成蹊,都不肯收費,在乾淨桌子吃的更是自覺讓開。

一路收穫著無數的目光和特殊待遇,急得高升抓耳撓腮。

成蹊認為反正是玩,不能錯過路上的風景。走走停停,到縣城水繪園已經是下午兩點。高升說再不回去就晚了。成蹊像沒聽見,領高升進園子,門崗看了一眼成蹊,一句話沒問就開啟欄杆門。溜達到偏靜處,成蹊笑問:“現在知道穿裙子的好處了吧。”

“你——膽子也太大了。會出事的。”

“你怕麼?”

“你不怕,我就不怕。”

“我這麼好看。貪不到便宜,幹嘛給他們看。”

“我可不要貪這種便宜。我不在的時候,可不許你穿成這樣。”

“我就穿。還要穿更露的。丈夫丈夫,一丈以內可以管,一丈以外不可以管我。”

“那我不去上學了。天天跟著你。”

“只要你養活得了我,隨便你。”

“破四舊”後,園裡一片破敗,廟宇古建築已難尋影蹤。慢悠悠兜了一圈,看水明樓還算完整,心下稍安。見研究室已經關門,卻又落寞了。成蹊告訴高升,當年舅媽帶她在這裡工作了一年多,也是在這裡認識孟書記的。嘆息說,世間所有的相識都是萬劫不復。如果當年孟書記不認識舅媽,就不會去黃莊,也就不會被害。

高升問:“你遇到我,也是一樣麼?”

成蹊:“當然。任何一段感情,都是一場必輸的賭局。只是希望不要輸得太慘。”

高深情不自禁要親她:“保證不會讓你輸,相信我。”

成蹊“噗嗤”一笑:“傻瓜。輸的是你,我才不會輸呢。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慢慢轉到以前睡過的小院,想到孟子芸和柳絛在這裡的快樂時光,成蹊又是一陣落寞。好在向西不遠,就到了迎春橋,又叫好人橋。欄杆上有兩行字:願天常生好人,願人常做好事。關於怎麼樣才算好人一番爭論。成蹊認為世上根本就沒有好人,任他是誰。高升說雷鋒叔叔絕對是好人,做了那麼多好事。“你也是好人,幫了那麼多人。”

成蹊搖頭:“幫老師,是想多學點知識。幫梓健,是想他對我好。幫你,是想你護著我。幫文秀姐,是為了出風頭,為了鍛鍊自己,以便給自己找個好工作。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所謂的榜樣,不過是假象。說到底,都有個人目的。”

高升:“照你這麼說,這世上全都是壞人了。”

成蹊:“是的。人,沒有不壞的。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好,只是假象,壞,才是實質。”

高升:“搞不懂你這些古怪的想法從哪來的。”

成蹊:“舅媽教的。”

高升:“舅媽也壞麼?”

成蹊:“當然。嫁了好幾個人,還偷人。偷人也就罷了,還生下我這個孽種。你說她壞不壞。”

高升驚得目瞪口呆:“你——你啥意思?”

成蹊:“我爸其實是霜園鎮的冒書記。”

高升:“你——怎麼知道的?”

成蹊:“舅媽早就告訴我了。你看她有多恬不知恥。我姐也一樣。我以後可能會比舅媽和姐更壞,你要有心裡準備。”

高升:“不許你這麼說舅媽和姐,更不許這麼說自己。舅媽和姐都是好人,沒有誰比她們更好。她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成蹊捂嘴笑:“苦衷個毛,你咋就不信事實呢。看舅媽和姐成天逍遙自在,還拿著高工資。有這麼受苦的麼。我也好吃怕做愛打扮,好人會這樣麼。”

高升:“你說啥都沒用。在我這裡,你們都是最好最好的好人。”

見天色已晚,高升催促說再不走,晚上看不見騎車。成蹊說:“工人還沒下班呢,急啥子。看不見就推著走,又不要我出力氣。上次是三十多里,這次是六七十里。誰讓你老是反對我的。”

看成蹊慢悠悠在前面走,高升只得賭氣跟著:“你說的本來就不對。有本事你就走回家。”

走進宣傳部大院,許多人爭相出來看成蹊。拎著開水瓶的義華吃驚地走上前說:“我說天咋這麼亮堂呢。原來是小仙女大駕光臨。來來來,同志們都過來,欣賞欣賞我們家的寶貝疙瘩。”

成蹊拎起裙襬轉了一圈:“姐夫。好看嗎?”

義華說:“天啊。這是要滅了整個雉水城啊。這位是?”

成蹊:“高升。我丈夫。”

義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同事們一齊圍著笑鬧:“以為沙文秀最漂亮,沒想到小姨子更好看。”

成蹊一一鞠躬:“叔叔好。阿姨好。我媽讓我代她向叔叔阿姨們問好。”

“柳成蹊是吧,小時候就人見人愛,都長這麼大了。不愧是柳科長的女兒。”

“聽說柳科長病了,好些了麼。”

成蹊:“謝謝叔叔掛念,我媽好多了。”

嬉鬧了一陣,義華帶兩個人去飯店吃飯。問成蹊畢業了有什麼打算,想不想來縣城。成蹊說縣城沒鄉下好玩,暫時不想。主要是柳絛不肯讓她透過關係找工作。義華說自古以來,工作都是透過關係找的。“想來縣城。我教你個主意,你可以直接去找周書記,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柳主任知道了也沒法子。”

高升奇怪地問:“姐夫是說一把手周書記?”

義華說:“是的。你丈母孃和周書記可是生死之交。前幾天,我去開會。周書記還偷偷向我打聽呢,說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高升臉一紅:“姐夫。別聽成蹊瞎說。我們還沒成親呢。”

義華笑了:“成親不成親無所謂,好一時算一時。”

高升:“姐夫——你——咋跟文秀姐一樣啊。”

義華:“新國家,新社會,用不著那麼迂腐。看樣子,平時被成蹊欺負的不輕嘛。成蹊,不可以學你姐和你舅媽,欺負自己丈夫算啥本事。”

成蹊:“讓他打我,他又不敢。不能怪我。”

義華壞笑:“有啥不敢的。女人都欠抽,打打就老實了。”

文秀調到鎮上後,多的一間宿舍一直沒退。床鋪物事都是現成的,義華半小時就收拾好了。“你們睡我那間,這間長時間沒人睡,有點黴味。”

高升:“姐夫。你誤會了。我和成蹊還沒有——”

義華說:“和我睡也行。隨便你。”

成蹊毫不客氣鑽進義華蚊帳裡趕蚊子,見高升放下水桶要走,成蹊說:“我累了。幫我洗完再走。”

關上門,拉上窗簾。微抖著脫得赤條條的,散開長髮,叫高升幫著倒水抹香皂。洗了頭,成蹊站到木盆裡,雙手舉著頭髮,要高升幫她擦洗身子。高升小心翼翼又手忙腳亂,緊張得不行。成蹊同樣緊張,卻盡力裝鎮定。

好不容易洗好,成蹊叫高升抱她上床。見高升真要走,成蹊哭了:“我難道一點都不可愛麼。”

高升擦去鼻血,張口結舌:“你比仙女還可愛。我——我不敢——”

成蹊:“我就是個壞女人。趕緊洗好上來。”

總算躺到一起,卻都不敢動。成蹊捂著臉:“舅媽說,第一次會很痛,你輕點。”

兩個小年輕嘗試了好多次,總算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成蹊疼得眼淚直流。見她身下的血總擦不完,高升更加慌亂。成蹊故作鎮定:“舅媽說不要緊。女人總要過這一關。和生孩子比,這點痛不值一提。”

高升緊緊抱住她:“做女人太苦了。”

成蹊:“男人才辛苦。女人痛一時,男人苦一世。”

高升:“生孩子太疼。我們可以不要。”

成蹊:“傻瓜。女人總要生孩子的。只是,我真的害怕。聽媽媽說,舅媽生我時有點難產。讓我媽綁在床上,堵住嘴。媽媽坐到舅媽肚子上使勁壓,硬生生把我擠了出來。媽媽和接生婆都哭了。生我哥哥和弟弟也是,舅媽每次都差點死掉。”

高升:“我不要你遭那種罪。”

成蹊苦笑:“女人不生孩子,人類怎麼延續。你還不是你媽從生死關上走出來的。”

回到家,成蹊馬上跑進房裡抱住柳絛:“舅媽騙人。下面破了,好痛,不是一般的痛。還流了好多血,不要緊吧。”

柳絛沒好氣的說:“你這小身子太嫩,當然吃不消。得過幾年才行。聽話,等他工作了再試吧,不然,會要了你小命。”

成蹊說:“我想找個事做。不能再讓你們養我了。”

柳絛冷笑:“突然這麼懂事。必有陰謀詭計。”

文秀小聲哼了一聲:“是想補貼你小丈夫吧。”

成蹊一跺腳:“你們師徒都是壞人。我決定不喜歡你們了。”

文秀:“我操。說得好像我們喜歡你似的。”

成蹊跑出去差點和何柺子撞上。看到成蹊一襲白裙,何柺子愣愣地點著頭罵:“別的沒學會,作騷第一名。這他媽的也太好看了。去骨肥廠嚇人,就穿的這身吧。”

成蹊羞紅了臉:“何叔叔。真的好看嗎。”

何柺子說:“傳聞我們鎮上有個小仙女,把鎮上的小夥子迷得魂飛魄散,不會是你吧。”

成蹊:“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文秀:“今天吹的啥子風,怎麼拐騷狗窩裡來了?”

何柺子:“東南西北風,想拐個人走。”

文秀:“拐人沒有,騷狗倒有一群。要老的還是小的。”

何柺子:“老的病懨懨的,也騷不動了。只要小的。”

文秀:“師父,這傢伙自己騷不動,還說我們不行。”

柳絛:“是不是這階段日子太舒坦了,需要折騰折騰啊?”

何柺子:“對對對。早就和細騷狗說了,她說得來向騷狗精領個令牌。這才拐來的。”

柳絛:“不怕把你折磨死,就拐去吧。我半條命都被她折騰沒了。樂得眼不見心不煩。”

何柺子:“我去。敢情來拐人的還被人拐了。我這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黴啊。”

柳絛:“滾。不想再看見你。”

見成蹊捂嘴直笑,何柺子眼一瞪:“你開心啥子。後天,就穿這一身到我那裡去,打到你皮開肉綻,看你還能笑得出來。”

成蹊:“謝謝何叔叔。正打瞌睡呢,你就來送枕頭。”

何柺子:“小祖宗。我那小廟肯定留不住你。先去練練,有高枝隨時可以飛。”

送何柺子出門,見高升半天不言語,文秀笑問:“去了趟縣城被嚇傻了不成。”

高升:“姐。何鎮長怎麼會這樣說話。”

文秀:“這就叫入鄉隨俗。到師父這裡都這樣。想正經都找不到門。”

高升:“嘻嘻哈哈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解決了。我們那裡,一點小事要說幾籮筐的話。有點本事,讀了點報紙,生怕別人不知道。一個小隊長開個會,都嘰嘰歪歪,沒完沒了。”

文秀:“素質不一樣,沒法子。所以你要多讀書,不然,你和成蹊就說不到一起,過日子多難受啊。”

成蹊到時,何柺子已經安排好了宿舍,辦公室在何柺子隔壁,相當於給他做秘書。當天就明白了何柺子的用意,另外兩個秘書是靠關係上來的,最多初中水平,寫個報告全是空洞的大詞和口號,邏輯混亂,錯別字病句頻出。

沒做幾天,各種校對組稿,成蹊累得受不了,叫高升把夏抗美喊來,一個實在不行的,讓何柺子安排去了別處。畢竟資源優越,見多識廣。半個月,成蹊就熟悉了各種政府流程,鎮上各單位的概況。

成蹊的辦公室也成了最熱鬧的地方,每天人來人往,找各種藉口來看傳說中的“仙女”。靠造反上來的年輕人不少,水平不高,嗓門不小,個個都像真成了國家主人。可到了成蹊面前,卻又個個自慚形穢,噤若寒蟬。

繼而,成蹊和抗美就收到了很多情書。修改情書,成了工作之餘的最大樂趣。每天都會把原稿的名字塗掉,和修改稿一起貼到會議室公示欄邊上。這一招真狠,水平低的再不敢造次。每天看情書猜作者也成了鎮政府人員津津樂道的話題。不得不說,有了成蹊的加入,整個鎮政府都鮮活了許多。

何柺子也輕鬆了許多,放任成蹊展示著天真爛漫。有了成蹊帶頭,政府裡的年輕女孩也大膽起來,開始穿長裙上班。看著少女們花枝招展地穿梭,工作人員心情都不一樣了。

七月初的一天,成蹊正在改稿。一個五十多的人帶四五個人闖進辦公室,抗美站起來迎接。習慣了被人打擾的成蹊頭也不抬:“說過多少次了,進來先敲門。”

那人看看成蹊,退出去敲門。成蹊依舊全神貫注:“有事找夏抗美。別打擾我。”

那人笑了:“我只找柳成蹊,沒其他人啥事。”

成蹊抬頭一看,見都是陌生人,派頭都不小。暗道:不好,上級來檢查了。臉上卻不動聲色:“說吧,找我什麼事。”

“沒啥事。來看看小仙女。”

成蹊站到桌子外面轉了一圈:“看好了沒?”

那人搖頭。成蹊又轉了一圈。那人再搖頭,成蹊直接走到他面前,轉圈時好像沒注意,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周書記,這下看清了沒。”

那人大笑:“小丫頭太精了。剛和柺子打賭,賭你不可能知道是我。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成蹊翹起鼻子:“聞出來的。”

周書記笑道:“想起來了。我去過你家,你肯定躲在門裡見過我。虧你這麼多年還記得。”

成蹊搖頭:“那天我在上學,真沒見到。”

周書記:“那你是怎麼確定的?”

成蹊:“你們幾個的派頭,用腳後跟都能猜出不一般,口音也不是地委的。聽過舅媽和姐說過你的樣子。叫你周書記只是試探。為剛才的無禮找個臺階下,也算是預警。如果你不是周書記,我的意思就是要告訴你:我有周書記這層關係,你不要小看了我。就算無禮,你能把我怎麼的。”

周書記笑得不行:“果然是個鬼靈精。我不知不覺就上當了。可是,你幹嘛要把內情告訴我呢,故弄玄虛顯擺一下你聰明,不更好麼。”

成蹊:“大道無術。君子坦蕩蕩。”

周書記笑得捂肚子:“小丫頭片子。還君子,有這麼好看的君子麼。”

成蹊:“丫頭片子和君子之間有矛盾麼?不可以融合麼?”

周書記表示投降:“沒有沒有。完全可以合二為一。說話這麼衝,看來你不喜歡爺爺,爺爺這個書記做得不好。”

成蹊:“我媽說,看不出是官的官,才是好官。爺爺真不是個好官。”

周書記嘆道:“看不出是官的官,只有到大部分人都不想當官的時候,才可能有。你這輩子都不一定見得到。”

成蹊:“我覺得我媽和我姐就是。如果我能當官,肯定也是。”

周書記大笑:“你多大了?”

成蹊:“十九。”

周書記搖搖頭:“難怪這麼幼稚。有人告你有傷風化,看來這個問題也沒必要討論了。爺爺肯定辨不過你。本來是來批評你的,現在想跟何柺子搶人,你看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成蹊捂嘴笑:“這問題比較大。我解決不了,得向我舅媽請示。”

周書記:“當年我請定海神珠出山被拒絕,這次不會連個小仙女都請不動吧。”

成蹊:“難說。我媽說,等風向轉變了再說。”

周書記搖頭:“我怕是等不到了。你們這一代倒是有可能。唉。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成蹊:“料峭春風吹酒醒,山頭斜照卻相迎。”

周書記:“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傾。”

成蹊:“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周書記:“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成蹊:“不如——燒卻頭上巾——客中相見客中憐。”

沒等周書記再說,成蹊就對周書記深深鞠了一躬:“待我想想。”

周書記笑著點點成蹊:“小機靈鬼,果然得到了騷狗精的真傳。愛咋玩咋玩吧,有麻煩就去找我。只要我在位,定護你周全。”

成蹊暗道,成天勾心鬥角,滿嘴假大空的幹部鬼才願意做呢。三姐沈紅蓮說過,過兩年就有可能恢復高考,咱可是要上大學,然後去周遊世界,拯救全世界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