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正要發怒，景燕便大聲壓住：“母后，父皇剛走，莫要令人寒心！”
是別壞了他做皇帝的好事吧，沐白這麼想著。
皇后看了眼自己兒子毫不留情的表情，心涼了大半，卻也沒有再在此時犯了眾怒。
見她終於老實了，程公公便繼續念。
“楚家獨子楚容，承襲其父之志，即日起掌長寧侯之職，居正一品之上，輔佐新帝護佑我國。欽此。”
寂靜，絕對的寂靜。
相比三皇子繼位，楚容正式接手長寧侯的爵位才算是令人意想不到。
沐白突然想起，上輩子楚容的結局是什麼呢，她關在府中的那些日子，只是在若干年後聽到了他的死訊。並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也沒有特意去了解過。
而原主上一世的新帝到底是誰，她也並不知情，只依稀記得，沐家兩姐妹如願嫁進了皇室。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楚家能立住腳是好事，可是，事情似乎已經不在她的計劃範圍。
也許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楚容周圍瞬間迎來了四面八方的視線，有探究，有質疑，有和沐白一樣迷茫的，但更多，是不能接受。
比如從知道遺詔內容以後滿臉不甘心的景榮。
楚容從容地跪下謝恩，目不斜視。
流程走完了，該散場了，沐白剛皺著眉起身，便被程公公拉住，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說了句：聖上說了，希望沐姑娘能把今日對您說的話爛在心裡，從此之後再也不要提起，包括枕邊人。如若有違，那麼他老人家的最後一道聖旨便是賜死，你可明白？
沐白差點氣笑了，他媽的…這種話，有必要說給所有人聽見嗎？？死老頭子，臨死還給她留個坑，不想她說出去就別告訴她啊，誰想聽了？說了一大堆廢話，沒一個對她有用的。
瞥了一眼周圍人更加好奇的眼神，沐白只得認命地點頭。
“公公放心，臣婦已經忘了。”
程公公微笑：“也不能忘…”
你…？！
沐白咬牙：“知道了，臣婦死都不會說出去的。”
……
宮裡的鬧劇結束，沐白終於出了宮門。
此時已經是夜半三更，馬車還在宮外候著。沐白看了一眼從見面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卻又僅離她一步之遙的楚容。
“你…坐車回去？”沐白試探問他。
楚容沒回答，徑直走向馬車旁邊單獨的一匹馬，然後跨馬上去，揚鞭催馬。
“……”什麼鬼性格？
一旁的小廝戰戰兢兢問道：“夫人，咱們回去嗎？”
沐白呸了一聲，快速鑽進馬車。
“怎麼不回，咱們坐車，累死他！”
小廝：……
一直憂心她的老夫人早就在府門前候著，看到和楚容前後腳落地的沐白，趕緊上前一邊拉一個。
“喪鐘已經敲了，我都知道，你們快些進來。”
楚容點點頭便快速進去，沐白想去看看孩子，被老夫人攔住。
“你們都好些日子沒見了，別管孩子，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做什麼？
沐白挑眉，看向楚容。
楚容正好也側過臉，上翹的眼尾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知道了，母親快休息吧，明日皇上出殯，需要您出席。”
聽著他沒什麼起伏的話，沐白皺了皺眉，什麼叫知道了？他知道什麼？
老夫人樂呵呵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楚容垂眸看了一眼沐白，拉過她的手腕往他從前住過的臥室走。
沐白突然頓住，微微抬頭：“我來月事了。”
楚容：……
“我只是有話問你。”
沐白點頭，然後又搖頭：“說了我要被賜死。”
楚容簡直快要被氣笑了，鬆開她的手直直道：“那就在這兒說吧。”
沐白環胸看著他，“好了，你說吧。”
猶豫片刻，楚容開口：“皇上的毒是皇后下的。”
沐白不作聲，示意他繼續。
楚容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有沒有想過，皇上告訴你是為了什麼？”
沐白大概想了想，便說：“為了害楚家？”
楚容挑眉：她倒是想得清楚。
“皇后落馬，她的兒子卻登基。給我兵權，讓楚家輔佐殺父仇人。”
沐白突然明白過來：是啊，皇帝明知道三皇子和楚家有著兩代恩怨，這不是明擺著讓彼此防備麼…
不過…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楚容轉過身，淡淡回答：“五歲那年吃了皇后一塊糕點，據說，那糕點是番邦進貢的，只有一盒，是皇上賞賜的。”
沐白沉默了，所以楚容早就知道了一切，卻還是隱忍著偶爾面見自己殺父仇人。
察覺到他的情緒，沐白陡然嚴肅：“你想復仇？”
“可以嗎？”
壓低的聲音緩緩從背對著她的人嘴裡流出。
可以嗎？沐白覺得有點好笑了。
明明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決定，就連魚死網破都想好了，卻來問她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沐白反問。
楚容頓了頓，回答：“那便和離吧。我會將你和兩個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們會安穩度過一生。”
沐白覺得自己已經算涼薄了，畢竟在想讓兩個孩子活下去的時候，她是不在乎楚容的死活的，只是單純希望他吊著命就好，能活就是他的福氣。
而此刻，楚容卻是打算讓這一家子為他的父親和自己陪葬的。
甚至也有可能打算毀了這個國家的安定。
她只想好好完成任務，楚容的復仇將會把她和孩子拉進深淵，作為任務者，她不可以冒險。
“好，和離吧。”
楚容身體顫動一瞬，聲音嘶啞。
“和離書我會盡快寫好，母親那邊我也會去說，你只需收拾好行裝，待宮裡靜下來，我便讓人送你們走。”
“只是，這世上便不會再有沐白這個人了。”
沐白表情淡漠，輕輕“嗯”了一聲，“你安排吧。”
她自問沒什麼對不起楚容的，相比起她的利用，楚容從沐白打算帶他去治病開始，大概就想好了計劃了吧，或許，也在更久之前。
虧她先前還有點心虛，現在是一身輕鬆了。
看來是楚容更勝一籌，畢竟他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