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裕景好了一些就送到凌楓渡身邊了，畢竟還是師徒，是彼此間最親近的人，礙於秦越會不定時送傀儡“封裕景”回來，只能把陸悠悠也送過去了，以便及時察覺隱藏。

掌門大人平日裡灑脫自在，這會兒面對徒弟也是有點頭疼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孩子經歷了那些事還願意和別人親近嗎，能離他近點嗎，能碰他嗎？

腦子裡裝著許許多多的問題，封裕景在五步遠的地方站著，他在椅子上坐著，四目相對，凌楓渡深吸一口氣，試探著問：“小景你要過來嗎？”

封裕景不疑有他，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兩個人捱得很近，坐下來後又陷入沉默，封裕景在等師尊說話，凌楓渡也在等徒弟說話，僵持許久。最後還是封裕景覺得不對勁，師尊為什麼一直看著他，想說話又不說，考慮到師尊的性格，他大抵有了猜測。

“師尊是怕我不適應和別人親近嗎？”

凌楓渡點頭，思考一瞬，比較委婉地說：“你要是不願意與旁人親近，我可以把你帶在身邊一段時間，等你適應過來，就怕你連我都不親近。”

小魔靈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封裕景一笑就有一種非常具有迷惑性的乖巧，凌楓渡很喜歡他這樣笑，知道徒弟這是要他放心的意思，沒再糾結這些事，帶著他去透風。

剛走出大殿不遠，陸悠悠忽然跑過來把身上的披風給封裕景披上，帶他走之前匆匆交代，千萬不要告訴傀儡封裕景在這裡，不要讓他知道這件事已經被他知道，否則他很有可能回去會告訴秦越，到時候就不好辦了。傀儡只會乖乖聽話，但那個傀儡是出自魔神大人之手，生而有靈，有自己的思維情感，很容易脫離掌控，俞陌臨那天見過他後就來告知他們要小心提防。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秦茵便出現在眼前，他以與封裕景一般無二的姿態語氣面對他，若是凌楓渡不知道內情或許會被騙過去，但此刻他只覺得毛骨悚然。魔神造出來的傀儡要是有了逆反之心，會有怎樣的局面他根本不敢想象，魔神都沒動靜，他們只能靜觀其變。

從那天秦茵給他傳音讓他小心俞陌臨時，秦越就對他放下戒心了，因為當時他並沒有控制秦茵，是給了他自由空間的，若是秦茵當時選擇如實相告，他肯定逃不了，但他選擇了保護他。之後他就完全放任他，不限制他的去向，也不限制他的行動，反正他遇到什麼都會告知他，沒必要浪費精力去做多餘的事。

送走秦茵，陸悠悠帶封裕景出來，他沒有在傀儡身上察覺到任何惡意，意味著他沒有要幫秦越對他們做什麼壞事的意圖，那這樣還算是叛變嗎？小鹿又想不明白了，這件事已經超出了小鹿的思考範圍，小鹿決定罷工不想了，反正聽主人的話就對了。

夜晚泡在屋後的浴池裡，封裕景看著從心口蔓延到左手臂的痕跡，心裡泛起一陣陣噁心，恨不能把這一片皮都揭了，這是強行契約的痕跡。即便是沒成功，這些痕跡也要很久才能消失，不管用什麼辦法，沒有一個月根本不可能消失乾淨。

摸到衣服旁邊的琉璃片，這是他找陸悠悠要的，想做個小吊墜，未經打磨的碎片稜角尖銳鋒利，他用最鋒利的一角抵在左手臂的面板上，順著印記的紋路緩慢堅定地劃過。溫熱的鮮血從傷口處滑落到池子裡，暈染開來又溶於水中，他看著被傷痕覆蓋的痕跡，心裡痛快了不少，痛就痛點吧，總比看著令人噁心的痕跡舒服。

完整的印記在胸口，手臂上蔓延的痕跡不規則，被他這麼一劃看起來格外猙獰，他很滿意自己的傑作，放下琉璃片，藉著月光觀賞這些漂亮的紋路，只要不是討厭的人留下的，怎麼看都是好看的。胸口的印記他沒有順著紋路劃，因為這是禁錮他的東西，他很討厭這個，略顯凌亂地劃了幾下，看不出來原本的樣子，他舒了口氣，靠著水池邊緣，兩條手搭在邊上，仰望夜空。

“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沒有了平日裡的輕鬆，多了些低沉的怒火，封裕景沒敢睜開眼睛，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言不發，右手握緊了手心的琉璃片

凌楓渡掰開他的手拿走琉璃片收起來，和他生不起來氣，避開傷口把他撈起來，給他披上衣袍帶他回去上藥。

整個過程中封裕景沒有吭聲，凌楓渡怕他疼儘量把勁用得很輕，幾次碰到傷口都感覺到他瑟縮一下，就是一聲不吭，就算生氣現在也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處理到胸口，隱約能看到印記的痕跡，凌楓渡明白他為什麼要傷害自己了，輕嘆一口氣，無奈地說：“何苦呢，傷口好起來應該比印記消失快，你是打算等癒合了再劃一遍嗎？”

“嗯……”

“……”

徒弟叛逆怎麼辦？當然是替他解決那個讓他叛逆的人。

防得住一時也管不住他時時刻刻，總有空子讓他鑽進去傷害自己，凌楓渡經過慎重考慮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更快讓印記消失？”

封裕景：“……”

封裕景：“沒有，除非結契，用新的契約替代。”

饒是凌楓渡這樣隨性的人都噎了一下，猶豫著問：“結契之後會怎樣，可以隨時解除嗎，和成親一樣嗎？還是……”

“不能隨時解除，看宿主的意願，如果只是想利用契約來達成目的，不必有實質性的東西。”

凌楓渡點點頭：“嗯……也就是說，只要宿主不限制，你就是自由的，挺好。”

隨後，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結契的事你自己最瞭解，該怎麼做你告訴我。”

“？”

小魔靈瞬間覺得他每個字都聽清楚了，但是好像又不知道這些字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凌楓渡撓撓頭，給他解釋：“我的意思是，你跟我結契，替代這個讓你討厭的印記，我不會利用這個契約做任何讓你不開心的事，我們依然是師徒。”

“啊？啊這，這，我，師尊，契約之後不僅是我，連你也會有契印，在右眼，藏不起來，對你名聲不好。”

小魔靈慌了神，他自己的名聲他不在意，但是師尊對他很好，還是掌門人，要是因為他聲名受損，那該如何是好。

掌門大人決定的事從來沒有回頭路，他揉揉封裕景的腦袋，好聲好氣哄他：“我不在意那些，沒人會胡說八道，必要時短暫藏一下就好，不會有事的，你先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