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葉生長在山區，再走這樣的羊腸小道，感覺十分親切，往上爬了一會兒，心情很是舒暢。
一路上幾乎沒什麼遊人。
她一口氣爬到山頂，穿過一片白樺林，石頭崖頂上確實生長著幾叢野杜鵑。有一株樹幹最高大的，紫豔豔的花朵搖曳在青枝綠葉間，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美好。
樹枝斷折聲響起在身後，蔣葉回頭。
來人正穿過白樺樹林，身姿修長挺拔，歲月褪去了少年時期的青澀，氣質憂鬱成熟，清俊面容上一雙桃花眼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已。
山風起了，白樺樹葉嘩嘩作響，杜鵑花枝點頭搖曳著，有花瓣來回摩擦著臉頰，軟軟的涼涼的。
蔣葉飛快的把頭轉回來，意識到自已被損友給賣了。
崖下山谷裡一隻雄鷹在翱翔。
腳步聲在一步步靠近，蔣葉盯著山谷愣了片刻，回過神慌忙蹲下摺疊花樹下已經鋪好的野餐墊。
程玉一個健步上來抓住她的手腕，“葉子，別走！”聲音低沉激動。
蔣葉盯了一瞬抓她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潔白，連手都長得這麼完美，老天真是給了程玉一副好皮囊。難怪孟枝死活都要弄到手。而自已想忘也忘不掉。
蔣葉甩開手，鎮定自若地問程玉：“你女朋友沒一起來？”
“我沒有女朋友！體育館裡是為了氣你，我才答應她的。你走了後，我馬上就拒絕她了。”
蔣葉冷冷地問：“氣我？為什麼？”
“氣你和牟金在一起這麼多年。”程玉的語聲難掩嫉妒。
蔣葉沒好氣說道:“既然你知道我和牟金在一起，為什麼還來找我？”
“我答應孟枝的時候。看到你臉色大變，眼裡有種噩夢成真的恐懼。如果你心裡真的沒有我，反應怎麼會那麼強烈呢？所以我來找你。”程玉深情地看著她。
蔣葉一屁股坐在野餐墊上。“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證實你的魅力嗎？”
“不，我是來問一句話。”
“什麼話？”
“你是和牟金在一起嗎？”
蔣葉撿了一截枯枝，戳著地面。“你不都看到了嗎？”
“我不信，我要聽你親口說。”
蔣葉望向他，眼中滿是譏嘲，“五年了，你才想起來問我？程玉，沒有誰會在原地等你。”
程玉眼中漫上痛楚，目光依舊眷戀地看著她，“可是我一直在原地等你！我都向參加老鄉會的朋友打聽了，他們都說你沒有男朋友，牟金也不跟你不是很熟。葉子，你為什麼不解釋？”
“眼見為實，你也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呀。”蔣葉沒好氣的說。
“以前的事就別提了。是我錯了，沒有足夠的勇氣再來找你。既然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的心還在彼此身上，不如我們重新開始怎麼樣？”程玉滿含期待。
蔣葉沉默了，抱著膝蓋俯瞰著山谷。
她有些不明白，前世的這個時候程玉已經跟孟枝出國了，這一世不知為何他們都還在國內。這一世的程玉可以信任嗎？
“其實老鄉會那天，是孟枝一直跟著我的。我都跟她說了，你別跟著我，這樣很煩人，她說她正好也想投那家，我總不能攔住她，不讓她投。”
蔣葉打斷他，一下子就堅定了心意。“你用不著給我解釋，你們的事我不感興趣。”
程玉預料事情不會順利，但蔣葉的冷言冷語還是讓他的呼吸滯了一下。
“可是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她是你的心結。葉子，這些年我沒理她，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裡，從來沒有變過。”
蔣葉想起牟金說起孟枝做的那些事，感到不寒而慄，異常冷靜地說:“程玉，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不合適。”
程玉紅了眼圈，激動道:“為什麼？這些年我一直都聽你的話。你不喜歡孟枝，從高中到大學這麼些年，非必要我都不跟她說話。你別一直冷言冷語的對我，你也心疼心疼我好嗎？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蔣葉怕自已心軟，目光看向別處，心想我前世的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又知道嗎？她硬下心腸要做個了斷。
“程玉，我不想要你，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程玉的被打擊到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慌亂說道:“葉子，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你……這輩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休想甩掉我。”
蔣葉扭過頭去。
眼淚滾落，程玉飛快擦去。
“葉子，葉子，你究竟為什麼不願意接受我？應該清楚明白的告訴我。你就算要判我死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呀。”
程玉對眼前這個女人又愛又恨，恨她從來不心疼他，從來沒對他敞開過心扉。
蔣葉回頭，有些悲哀的看著他：“你不覺得，我們倆之間的話題永遠都是孟枝嗎？可是我最恨的人就是孟枝。”
程玉忙道：“我以後再也不提她了！就當她是空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還不放心麼？！”
“只怕她不允許你這樣做。”
山頂沒有遊人，樹葉嘩啦啦的響，兩人並肩而坐，捱得得極近，卻像相隔了千山萬水。
程玉重重嘆了口氣，“我們先不說這個了，不要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陌路人壞了心情。你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蔣葉確實餓了，從善如流的從揹包往外掏零食。目光卻不斷望向來路。幾個舍友的速度堪比烏龜，這麼久了都還沒爬上來。
程玉見她神色漸漸平和，心裡寬了些。坐下來開啟揹包，滿滿的一書包的零食，鴨脖子、雞爪子，醬牛肉應有盡有。
蔣葉納悶道:“賀蘭她們也該到了呀？！”
程玉笑道：“她們已經先回去了。”
這幫損友！蔣葉拿起一根鴨脖，看向程玉，“你是怎麼收買賀蘭的？”
“根本就不用收買，靠我對你的一顆真心就足夠了！大家都看得清楚，即使是剛認識的賀蘭，也看得出我的真心，就是你不信我。”
程玉越說越委屈。
蔣葉拿著根鴨脖吃不下去了，程玉忙說，“我不說了，你吃吧，拋開其他，咱們還是親戚不是？”
後來程玉沒再提感情的事，兩人相處起來就融洽多了。吃飽喝足，聊了會兒家鄉風物和省城見聞，就一起下山。
回程有一段極陡的坎，上去的時候，蔣葉是手腳並用的爬上去的。
回去的時候，程玉先跳下坎去，伸出雙手來接她，蔣葉沒有拒絕，握住程玉的手，往下一跳，程玉順勢將溫軟的身子摟在懷中。
電光火石般的一觸，程玉的靈魂彷彿出了竅，飛在了青雲端。怕惹蔣葉生氣，他立刻鬆了手，彷彿那就是紳士的一扶。
“謝謝！”蔣葉客氣的衝他笑了一下。
程玉心裡漫上難言的苦澀。蔣葉就像一個謎團。他就不明白了，明明相愛，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還不能說，不能問的。愁都快愁死了。
蔣葉很氣惱，氣惱自已，被他一張笑臉，幾句好話，輕易的動搖決心。剛才被他抱在懷中，她竟希望被抱久一點，很快被推開時，竟然還有幾分失落。也許是年紀大了，思春了。
“你怎麼不高興了？是不是走累了？”
程玉見蔣葉悶悶不樂，有些後悔剛才抱了那麼一下，又操之過急了。
“沒有不高興啊！”蔣葉不承認。
“可是你的嘴角還抿著。”
蔣葉放鬆了嘴角，笑了一下：“沒有了，只是常規表情而已。”
兩人沉默著下行，程玉反覆回味擁抱那一瞬間的感覺，再次堅定自已的心意，就是一輩子也不想放手。
“程玉，你怎麼沒出國？”
程玉瞪大眼睛反問：“你在國內，我為啥要出國？”
蔣葉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程玉，“你們學生物的，不都想著出國歷練嗎？”
“我沒學的生物，我學的金融啊？”
程玉眸色黯淡，這女人果然心狠，說不在一起，就真的一點也不關心他。
一定是哪裡出了錯。李靜好她們所有人都重複著前一世的軌跡，除了自已，孟枝，蘇皖，牟金，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