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腳程極快，眼看著就要到山門了，殷立忽然問我：“公子，我們去哪？”

我不覺腳步微頓。

是啊，往南去是一定的，去守住漢陽也是一定的，但是，怎麼去呢？

金秀才王三已投奔軍隊去了，甚至也許投奔的就是前腳走的太子，那，我們呢？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清風聞言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繼續往前走。

是啊，那就往前走。

我笑眯眯對殷立道：“往南走就是了。”

果不其然，殷立翻了個白眼。

就這樣行行復行行，我們走出了山門，也沒有入城，繞著城牆繼續往南去。

越往南走，越是荒涼。

曾經的沃土肥田一片荒蕪，路邊雜草叢生，稻草人歪倒在地，甚至連稻草都所剩無幾，只斜插著一個個潦倒十字。

人也少。

路過的農戶好些的，門窗緊閉；差一點的，窗紙破碎，隨風飄搖，門也隨風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遙遙望去，還有幾個破碗落在堂中，無聲的表明了這裡曾經也是一個家庭的安身之處。

“這裡的人呢？”雖然這種景象見的越來越多，但殷立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殷英神色一黯，清風平和的嗓音響起：“大約逃難去了。”

“可這裡還是京郊！”殷立掩飾不住話語裡的震驚。

清風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殷立也不說話了。

我們三人就這樣走著，一直向前走。

我有些分不清此刻的想法，我希望碰見人，能告訴我們這裡或者那裡的情況；又不希望碰見人，害怕得到更壞的訊息。

這才多久！

我從江南帶著離愁帶著迷茫帶著不甘心來到京城祈福，不過一年光景，我還記得來的路上，雖然不是怎樣的熱鬧繁榮，但遠遠望去，處處有人間煙火。

路上遇到過採藥的郎中、遇到過打柴的農人、甚至還有時候會遇到三兩個孩子在林間嬉戲玩耍，可如今！

我不禁想起了安置在青衣觀的難民，想起了清風他們聯手救我回程路上的流民。

京城內卻依然花團錦簇。

京城內卻依然脂粉濃香。

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種悲憤的力量，它充斥在我身體的每個角落，讓我忍不住想要落淚。

我加快了腳步，不想讓眼淚落下。

就這樣又走了好幾日，可我們卻未曾遇見太子率的那一支親兵。

按道理來說，我們出發的時間相差無幾，雖然他們是騎馬，可我們三人到底有幾分功夫在身，腳程也不慢，這一路卻沒有遇見，也不知道金秀才他們怎麼樣了。

這一路行來，我們越走越沉默，也許我們該進城探聽訊息了，這麼繼續趕路，簡直就像幾個盲人在橫衝直撞。

我留心著想要進城，終於，前頭快到開封府了。

開封府，又名汴京，是個極風流的好地方。清明上河圖便繪的是這裡。

不知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日子裡，汴京又如何？這裡的百姓是否能夠過的好一些？

我們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