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約的計劃,經過他一番詳盡的闡述,確實顯得比先前提出的任何方案都要周密與安全,它巧妙地規避了多個潛在的風險點,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心的計算。
可這份計劃壞就壞在太細了,林輝不過從隧道往地面鑽出去一天,遇到的生死考驗、突發問題就那麼多了,更何況這種多人協助,往來於輻射水域的行動,這又是爬管道、又是划艇還要短距離潛水的行動,怎麼可能不出現意外情況。
而且人手是否充,足以支撐起整個行動的順利進行。
身為行動的組織者伊萬,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將不可能不清楚,內心深處無疑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
在如此複雜的行動中,任何微小的紕漏都可能導致不可估量的後果,甚至是多人傷亡的慘劇。
儘管如此,德約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堅持認為這個計劃是最佳選擇,並要求所有人無條件執行。
這一幕讓旁觀的林輝感到困惑不已,實在不知道德約的底氣是從哪來的,這種信心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爭執中林輝轉而向尼古萊投去了詢問的目光,意思是:“你在突擊隊這麼多年,見過這種情形嗎?這個德約是哪來的莽夫”。
尼古萊的反應卻是淡淡地聳了聳肩,眼神中透露出的疑問和無奈比林輝還多,顯然尼古萊對這個德約根本沒印象,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
面對這樣的局面,林輝終於按捺不住,提出了自已的疑慮,特別是關於一旦出現傷亡該如何處理的問題。
不過德約的回答卻顯得異常冷酷而決絕:“統一戰線的軍人,自加入後,便已準備好面對危險。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獲救,如果真有傷亡發生,統一戰線絕不會虧待他們及其家人。”
這番話在林輝聽來,無異於一種排斥與警告:“這是我們的事,外人無需多管閒事。”
林輝無聲的咬了咬後槽牙,本想再勸一勸,但轉念一想,自已畢竟是個外來者,對於德約而言,他的意見或許並不重要。
既然對方顯然已將可能的犧牲視為理所當然,自已再多說也只是徒增煩惱,於是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隨後的計劃討論,幾乎變成了德約一個人的獨角戲,這人滔滔不絕地規劃著每一個細節,而其他人則沉默以對,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氛圍在四人之間悄然蔓延。
林輝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麼嫌棄過,甚至連看都不想看那張臉,也無法接受這種自已即將身涉險境,卻完全被排除在決策之外的感覺。
終於,當這種不適感達到頂點時,林輝無法再忍受下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如果遇到計劃外的緊急情況,我會以自已的安全為先。”
說完,便不顧眾人反應,徑自離開房間,正是這次出門,讓他意外地遇見了達莎和一系列後面的事情。
也正是那次偶然的相遇,與達莎溫柔而渴望生存的眼神交匯,林輝心中那股長久以來難以平息的煩躁,便如煙雲一般消散了,漸漸歸於寧靜。
“這些無辜的孩子,還有那些僅僅為了生存就遵循命令、希望能夠躲過這次滅頂之災獲救的人們,他們有什麼錯呢?”
林輝在心中默默地質問自已:“目的要達到,誰襲擊的自已當然要報復對方,可現在的意氣用事,已經悄然間達到了能夠影響到,幾千人生死的程度,這是多麼可怕而又自私的行為。”
這份深刻的自省,將所有不滿沖淡,也讓林輝意識到,平日裡舉重若輕的父親,是以怎麼樣的心情在調節經貿會和下決定的,以及在做每一個重大決定時,心理面對的各種壓力和衝突,說到底,還是肩上承載的重量,遠遠超出了個人的情感與喜好。
領導者的每一個決策,都需以群體的的利益為最高準則,個人的情感必須讓位於大局的利益。
當思緒再次迴歸理智的軌道,林輝儘管身心俱疲,卻強打起精神,向一旁的伊萬提出了自已的疑問:“那條隱秘通道,為何我們不曾加以利用?既然我們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不介意犧牲,何不直接集中力量,將通道內的大蝦一舉殲滅,或是在撤退時派遣精銳武裝,確保通道的安全?”
他的語氣中雖帶著幾分釋然,但那份骨子裡的倔強,依舊讓他忍不住在話語間,對德約進行了微妙的諷刺,儘管這諷刺是藉著向伊萬提問的形式。
說完,林輝似乎意猶未盡,又追加了一句:“我看你在對付大蝦方面頗有心得,想必那通道里的大蝦數量或是其他因素,並非是不可克服的難題。”
看回問完就把目光緊緊鎖定在伊萬身上,透露的意思就是必須要有個答案才行。
伊萬被林輝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面色微變,眉頭緊鎖,就連之前德約那般的強硬頂撞,也未曾讓他露出如此複雜的神色。
可以肯定的是,林輝的問題觸動了伊萬心中某個不願回首的痛點,讓他本能地想要回避。
那間小屋裡的慘狀,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讓林輝的心頭籠上一層陰霾。
牆壁上的彈孔如同密集的蜂巢,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那日緊張與恐懼的氣息,從踏進那房間起,腦海中總是會莫名出現一些低語聲,那裡面的慘狀如圖畫般在腦海中重現。
伊萬沒有直接回答林輝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認為什麼樣的變異生物,在那樣狹小的空間中被十幾支步槍連續射擊,還能反過來將那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全部殺死?”
林輝的思緒迅速翻飛,首先躍入腦海就是惡魔,若論殺傷力還真就只有惡魔能夠做到,十幾人的步槍隊,對付之前在商場中碰到的聰明野狗群,也是綽綽有餘的。
惡魔擁有超凡的力量和飛行速度,倒是有這個能力。
但隨即他便自嘲地搖了搖頭,惡魔?如果惡魔真的能夠鑽進地鐵中,恐怕早已沒有人類的立足之地了。
林輝實在不願再動腦子,索性放棄思考問道:“沒有什麼厲害的怪物,能夠在那麼狹小的空間生存”。
誰知伊萬苦笑一聲,向尼古萊說道:“你說吧”,看得出來伊萬是真的不想再說這件事情了。
對啊,林輝和輻射病人伊索問話時,尼古萊肯定已經問過伊萬了。
果然,尼古萊清了清嗓子,顯得有些不自在。他挪動身子靠近林輝,低聲說道:“那裡面,其實有不止一隻異蝦王。”
林輝聞言,整個人愣住了,以為自已聽錯了。
異蝦王?
還是不止一隻?、林輝瞪大眼睛,直視著尼古萊,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中尋找答案的真實性。
尼古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裡也犯起了嘀咕,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哪裡表述不清,讓林輝產生了誤解。
無錯書吧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正欲進一步解釋,卻發現林輝的眼神逐漸從疑惑轉為震驚,最後是深深的憂慮。
林輝的憂慮很簡單,就是那扇氣閘門到底能不能擋住異蝦王,因為這種生物非常稀有,很多人並不知道異蝦的存在,對這種智商極高的怪物,到底有沒有防範意識。
林輝看過一份遊騎兵的情報,一位遊騎兵指揮官—:獵人,曾經寫下過一份手札,裡面記載了異蝦王和惡魔之間的爭鬥。
尼古萊從林輝的表情中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追問:“林,怎麼了?”
林輝有些喉頭發乾的問:“你們知道異蝦王會縮小身軀,來換取行動能力嗎?”
幾乎是一瞬間,尼古萊就想到了兩人被接應的那個孔洞,那個位於房屋頂部的孔洞。
很顯然,伊萬也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坐直,德約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急問:“能,縮小多少”。
壞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顯然這兩人不知道關於異蝦王的情報,林輝忍不住想到:“也是,原本是深山沼澤裡的東西,誰能想這東西竟然跑到隧道里呢?連見過的人估計都沒幾個,說不定伊萬是認錯了,把個頭異常大的大蝦,認成了異蝦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