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 221 年,三月。
三玄道宗,山雨欲來風滿樓。
殿前,狂風呼嘯,那屹立百年的巨木在狂風中劇烈搖曳,發出陣陣哀鳴,無數鮮嫩的枝葉簌簌而下,宛如無聲的泣訴。
殿內,空氣沉悶壓抑,火燭明滅不定,忽地一道雷光劃過,映得眾人面龐慘白如厲鬼。
“師尊,我和師妹在梁越住所後的空地上找到半包沸血散,毫無疑問,小師弟的傷跟他脫不了關係!”
“是啊師尊,梁越一定是嫉妒我等對小師弟關愛有加,故此才蓄意報復,師尊一定要替小師弟討個公道啊!”
聽著耳邊的聲聲指責,梁越猛地驚醒,猶如溺水之人奮力抓住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溼了後背。
見到梁越這般模樣,二師姐慕容晚眉頭緊皺,滿臉嫌棄鄙夷,冷哼道:
“好歹也是活了百歲的人,至於如此激動麼?別還沒等我們審判完你的罪行,你就自已先氣死了。”
梁越仿若未聞耳邊那尖酸刻薄的話語,口中喃喃道:
“我……這是重生了?”
梁越聲音不大,但在場之人至少都是元嬰境界,五感敏銳至極,哪怕只是看其嘴型,都能知曉他說了什麼。
“什麼重生?見事情敗露,所以裝瘋賣傻麼?
梁越!你太讓我失望了,遙想百年前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不過區區百年,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另一個師姐姜雪滿臉憤慨,怒聲斥責。
若叫旁人看了,或許會覺得她們只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但只有梁越自已清楚,他的這兩位師姐單純只是對他心懷厭惡而已。
可,厭惡又如何?若是前世的他或許還會為此黯然神傷許久。
這一世,他不會了!
從前,他為宗門未來義無反顧地獻身。
捨棄渡劫半仙的修為,捨棄那一身冠絕天下的乾元道骨,捨棄那百分百能夠修成真仙的混沌靈根。
只為鎮壓那九轉散仙的魔尊,讓曾經落魄到僅有七人的宗門成為道門魁首,成為天下人趨之若鶩的聖地。
他確實做到了,宗門在百年內一躍成為與三大聖地齊名的超級大宗。
但,當他百年期滿,拖著殘破的身軀回到宗門後,早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曾經的師姐冷漠疏遠,曾經的師尊徹底拋棄了他。
她們將所有的心思都傾注在師傅新收的小師弟身上,看待他彷彿是看一個累贅,滿是不耐。
可就算如此,他壽元本就所剩無幾,回到自已曾經的家,安度晚年便好。
直到小師弟找上門,讓他幫忙餵養靈獸。
他本著師兄的身份應下了這門差事,沒想到的是,不過幾天,靈獸消失,師尊傳信。
只為弄清楚小師弟被靈獸所傷的緣故。
前世他還傻傻地尋找證據去自證清白。
但,這一切都是師尊的陽謀,證據又有何用?
她們的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逼他交出那柄陪他征戰百年,斬魔無數,最後在封印陣眼中四分五裂的——斬魔劍。
用斬魔劍碎片去鑄造一柄新的劍,為那柄新劍附加斬魔加成。
什麼靈獸傷人,什麼嫉妒之心,餵養什麼沸血散。
不過是給她們的行為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
就算是苦主知道又如何?
畢竟,他只不過是個廢人。
“住嘴!他畢竟是你們的師弟,注意影響!”
就在這時,宗主之位上,那個孤高冷豔的女子出聲呵斥,隨後假惺惺道:
“梁越,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只要你能自證清白,師傅定然給你一個公道!”
聞言,梁越沉默不語。
證據前世就已經蒐集齊全,一切的矛頭都指向小師弟。
這些東西能說麼?
能說。
但是沒必要!
小師弟作為冷清秋欽點的下一任宗主繼承人。
無錯書吧是風高亮節的,是堂堂正正的,是表裡如一的。
怎麼可能做出這等栽贓嫁禍,殺人誅心之舉?
倘若說了,便只是讓她們徒增殺戮罷了。
而他或許不會死,但一定會被囚禁。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見梁越不說話,性子火爆的師姐慕容晚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梁越!你耳聾了麼?沒聽到師尊在問你話呢!”
“師尊也是心軟的,要我說,事情都發生在了你家門口,無論如何你都應該全權負責!”
“你真該慶幸你自已曾經立下的那點功勞,否則跟你這樣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氣我都覺得噁心!”
見狀,師姐姜雪也搖頭嘆息:
“也不知道你從何學來的這陰狠手段,既然你不喜靈獸餵養在你住所附近,直說便是,何故行此歹毒之舉?”
就連主位上的冷清秋也是搖頭嘆息,那模樣彷彿是對一個不成器的孩子充滿無奈和包容。
看到這一幕,梁越只覺胃裡一陣翻湧,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罷了,既然你不願說,本尊也不強求。
按照宗規,同門相殘者斷一臂,並交出讓受害者滿意的賠償。
鑑於你對宗門做出的巨大貢獻,你只需要向小師弟賠禮道歉,只要讓他滿意,自廢一臂便作罷吧!”
聽到冷清秋的話,慕容晚和姜雪皆是暗暗鬆了口氣。
這下,小師弟的長劍便有了著落。
如今名譽天下的煉器宗師慕容晚有信心打造出一柄比梁越曾經的斬魔劍更加霸道的存在。
或許,她還要沾小師弟的光,練出她人生中第一把玄天靈寶。
就在所有人皆大歡喜的時候,梁越再次語出驚人道:“弟子無罪,請師尊收回成命!”
“什麼?!”
“你在戲耍本尊?”
冷清秋蹙眉,大乘恐怖的威壓瞬間朝他碾壓過去,似乎要將他的膝蓋打碎,脊背壓彎。
只是,梁越雖神魂受損,精神力十不存一,但抵抗一二還是不難的。
他挺直脊樑,巍然不動,冷漠開口:“弟子說了!弟子無罪請收回成命!”
面對梁越以凡人之軀悍然頂撞大乘之威的舉動,在場的一眾長老執事皆是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就在這時,梁越再次開口,擲地有聲道:“我梁越!向天道以生命起誓,此前絕無做過殘害師弟之事,若有違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竟是天道誓言!”
“僅僅因為這種事情便請動天道,他是嫌活的太久麼?”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以後要離這個瘋子遠些。”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之時,梁越眉心閃過一絲金光,隨後沒入天穹,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劈下。
閃電落到他身上,竟毫髮無傷。
這便證明,他所言非虛,受天道認可!
就在此時,梁越勾了勾唇角,輕蔑一笑,開口道:“師尊,天道認可代表著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既然如此,那兩位師姐所言真假便有待考證,相信師尊不會寒了眾弟子心吧?”
說完,他轉身,丟下一句:“既然這裡沒我的事了,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