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與瑱王二人就這樣,高一聲、低一聲地說著話。
高一聲的,是醋海情天的假話;
低一聲的,是勾心鬥角的真話。
茉莉近乎呼喊道:“殿下,你何以待奴婢這樣薄情,奴婢這些年來,又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便是先皇后在日,也曾答應,要一般地給奴婢陪嫁。”隨後,又低聲道:“殿下,先皇后落水時,石舫上出現了清油,殿下,這絕非偶然?”
“什麼,你說有人要害母后?”瑱王顧不上與茉莉做戲,便下意識地回覆。
茉莉輕輕點了點頭。
“你怎麼發現的?”瑱王的聲音雖低,卻能看得出,他的手已經攥成拳頭,不停地顫抖著。
茉莉道:“回殿下,娘娘下了水之後,奴婢便也跟著下了水了。後來,奴婢收拾衣裳時,發現了那雙鞋子上沾了油。咱們坤元宮裡,最是乾淨,那些天,奴婢也沒怎麼去廚房,也只有在御花園裡踩到的。要是在石子路上有了油,奴婢早就摔倒了。可是,直到了石舫上,才跟著娘娘一起下了水。奴婢當時,便覺得下水的時候,腳底下不穩,卻沒有往別處想。”
瑱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麼?”
茉莉點了點頭,眼睛裡流出淚來。
瑱王道:“你那麼想來王府伺候,就是想同本王說這些是麼?”
茉莉繼續點著頭,“嗯”了一聲。
瑱王道:“那是什麼人放的油,你知道麼?”
這一回,茉莉沒有點頭,而是不停地搖頭。
瑱王強壓著心底的苦澀,道:“你出去吧,本王會查這些的,你放心。”說罷,近乎於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吼道:“還不給本王滾出去,本王叫你來,是讓你好生伺候娘娘的,不是讓你同本王這裡賣弄風騷,你放心,娘娘沒回來,本王不處置你。你不是那賤婢,同娘娘沒什麼交情,你與娘娘這麼多年的情份,既然敢做這些,哼哼,本王告訴你,往後王妃不在時,你若敢再上來,本王要你的命。”
瑱王一番話,喊了出來,雖然所喊的不是自己心中所焦慮的,可是,卻還宣洩了出來。
卻說屋外侍立的宮人們,看著茉莉抹著淚出來,多少暗中都有些看笑話的心,不過,還是上前勸道:“茉莉姐姐,你怎麼也不挑個時候,這才第二天,你就露了痕跡,這算怎麼著呢?我們勸您一句,真想和殿下成了好事,等過個一年半載的,總有殿下同娘娘不那麼和諧的時候,那個時候,你的機會不就來了麼?”
茉莉白了一眼旁邊絮絮叨叨的宮人,道:“那機會留給你吧。”說著,急急忙忙地往自己屋的方向而去。
無錯書吧身後只留下一片鬨笑。
而瑱王看著空曠的新房,再也忍不住地流出淚來,
茉莉的到來,告訴了他一個有如晴天霹靂的訊息,這實在是有些讓他措手不及。
母后的事,已經時間久遠,況且,當時他的父皇便以怕睹物思人,將湖填了,只餘下那畫舫還在原處,卻也不知道被收拾了無數遍了,哪裡還找得到半分當日的痕跡來,
一時間,瑱王有些後悔,不曾把茉莉盤問清楚。可是,剛才那樣把茉莉罵走,一時之間,又不好再把茉莉叫回來。這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茉莉,不能叫回來,或者說想要叫回來,也只能等到他的妻子回來,由他的妻子替他來問。
可是,這些話,他的妻子蓉兒聽到了,又怎麼會受得了呢?
母后薨逝時,蓉兒她就一頭撞到了桌子上,險些把自己的命也給撞沒了。
到了如今,若是知道了母后是被人害死,那麼,她又怎麼可能當做沒事一般,該做什麼,再做什麼?她一定會把天給翻個個兒過來。蓉兒的脾氣,他太知道了。
母后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父皇有沒有疑惑過。
想到此處,他心裡更加感覺到恐懼來。
茉莉提醒他,他身邊有很多繼後的人,卻又沒有提醒他別的。是不是別人並沒有往他的王府裡安排人手,還是說,只是茉莉她不知道?
唉,該問茉莉的問題,都沒有問。
想到此處,瑱王心中苦澀,只想自己的妻子早早歸來,多少能給他拿個主意,至於天會不會被捅個窟窿出來,那他便顧不上了。
想到此處,他有些豁然地躺在床上,看著屋頂上一格一格的天花,每一格天花都是龍鳳呈祥。那也是他所精心準備的。
本來,那應該是喜慶的,讓人看著便心生愉悅的。
可是此時落在他的眼裡,卻因他心事冗雜,只覺得那龍與鳳,在不停地打轉,讓他的頭越發地暈了。
頭暈,暈得有些疼,不知不覺間,他闔上了雙目,再睜眼時,只見日已西斜,翠玉侍立在旁邊。
瑱王看到翠玉,有些含湖地道:“怎麼就剩你一個人了,她們呢?”
翠玉卻是答非所問地道:“殿下,您醒了,要不要用午膳呢?”
瑱王道:“本王是問你,別的伺候的人呢?你不用說別的。”
翠玉道:“回殿下,有的去廚房裡預備吃食,有的去叫府裡的太醫了,殿下,您要什麼,奴婢去弄。還有,奴婢得叫人去給梁管家那裡送信去了。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剛才,你是不知道梁管家他急成什麼樣了?”
瑱王一時還沒緩過來,撓頭問道:“等等,你說什麼,去叫太醫?本王怎麼了?”
翠玉道:“回殿下的話,您剛才有些發燒了,臉紅得跟西瓜瓤子似的,而且,奴婢們怎麼叫都不曾叫醒您。”
瑱王隨口道:“本王是昨兒日裡同娘娘太累了,歇過一會兒就好了。”說完了,心裡默唸道:“蓉兒啊蓉兒,你可別怪我,我也是沒別的法子,只能委屈你一些,不過,只這麼一加大號,父皇母后一定不會怪罪你的。”
想到此處,瑱王心念一動:母后,母后薨後,是誰得了利。想清楚是誰得了利,那麼,誰是害母后的兇手,便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