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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戲中人

傅雲嘉安靜地半倚在一張沉木雕花的床上,她的面色有著明顯的蒼白憔悴,眼神中透露著灰敗。

今日是新帝登基上位的大日子,耳邊充斥著街道上的鞭炮聲還有熙攘的人聲。

“砰”的一聲,門被人隨意地用腳踢開,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綠色衣裙的女子,一看還是嶄新的。

衣料不算好,卻又比一般的要好上一些。

傅雲嘉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她知道每天這個時辰都會有人來給她送飯。

“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在今日這大喜的日子裡還要來給你送飯,真是晦氣.”

女子語氣不善,每從籃子中拿出一個碟子,就會在桌上發出重重的沉悶聲,其中有些菜還很不幸的撒了出來,好像在以此發洩自己的不滿。

傅雲嘉依舊不作聲,女子頗覺無味,提起籃子就要出門,卻又在門口停下了。

她狠狠地斜睨了傅雲嘉一眼,不甘心又補了句,“真不知道侯爺心裡在想些什麼.”

傅雲嘉倏地一抬頭,眼神變得幽深,倒是將那女子嚇了一跳。

女子嚥了咽口水,又有些硬氣地說,“看什麼看,我說的難道不對,將你留在府上,早晚有一天會禍害了這侯府.”

“你剛剛說侯府?”

只見傅雲嘉乾涸地已經起皮的嘴唇輕啟,末尾候府兩個字頗有些耐人尋味。

“是啊,你怕是還不知道,今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恢復了這榮安伯的爵位,由我們少爺襲爵.”

女子得意地說道,對著傅雲嘉更是不屑。

“哈哈……”只見傅雲嘉突然放聲大笑。

女子頓時覺得瘮得慌,這人怎麼笑得跟哭似的。

“這怕是得了失心瘋.”

女子啐了一口,快步鎖了門離去了。

傅雲嘉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卻硬是沒有滑落,似不甘心就這樣逝去。

沈府從前也叫榮安伯府,因為貪汙賑災銀子被揭露,榮安伯的爵位被聖上褫奪了,後來就全然靠著沈鈺這個新出的狀元郎撐著。

可是因為貪汙這件事情,沈鈺雖然不是主使,卻也多少受了影響,根本不受聖上重用。

可是就在今年春日裡,聖上擢升他為吏部侍郎,那是在江淮候府滿門抄斬後。

她傅雲嘉這一生還真是多舛,生來就是江淮候府的嫡女千金,父母親疼愛,這本該是多幸福的人生。

她卻在三歲就沒了母親,五歲父親迎娶了新婦,她被父親送去了雲州外祖家,此間整整十年沒有音訊。

當她回了候府,整日看著同父異母的妹妹對著父親撒嬌賣乖,而自己就像個外人一樣。

沈鈺是榮安伯世子,和別人對她的疏遠不同,反之,他待她很好。

可是這一切,終究是她天真了。

她以為沈鈺對她的好是因為喜歡她,她以為沈鈺在那場滅門之災中將她救了下來是因為他喜歡她,卻不想這一切都是她以為。

這一切皆是有預謀的,只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

被鎖著的門“吱呀”一聲又開了,進來的不是丫頭,而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傅雲嘉一見來人,依舊是熟悉的面孔,眼中沒了從前的愛慕,反而滿是恨意,幾乎都要溢位來了。

“堂堂侯爺光臨此處,我是不是該道聲恭喜?”

眼前之人是沈鈺,是新的榮安伯,也是原本要風光迎娶她的人。

“阿棠,何必呢?”

沈鈺語中帶著嘆息。

“不要這樣叫我,噁心.”

阿棠是她的乳名,因為她的母親喜歡海棠花。

“景王看中了你,縱使是我也無法.”

景王是新帝蕭致登基前的封號。

傅雲嘉雖然內心驚訝於景王為何會知道她,而且還知道她未死在叛國通敵的罪名下,可她沒有心思去深究。

“那江淮候府的一百多條的人命,你也是迫不得已嗎?”

說著一百多條人命,傅雲嘉幾乎是咬牙切齒。

沈鈺臉色突變,變得有些陰沉。

“阿棠,你如此聰慧,我不信你猜不出其中緣由.”

沈鈺依舊叫的阿棠,幾年來的習慣,還真沒這麼容易改得掉。

傅雲嘉無力地垂下頭,是啊,她怎麼會猜不出。

江淮候府三朝未倒,朝中勢力大到讓皇上都忌憚,這其中定然有皇上的授意。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沈鈺會做了那把刀,直指江淮候府。

可造成這一切歸根結底不還是她嗎?是她不聽父親相勸,任性地與沈鈺來往,父親因為十年來對她的疏忽,內心愧疚無比,所以便隨她去了。

江淮候府眾人因為傅雲嘉的關係,都對沈鈺沒了防備,若不是皇上抓住了這一漏洞,讓沈鈺作為其中臥底,怎麼會讓他陷害得逞。

父親與秦風國派來的使臣交好,打好了兩國關係,來往書信卻成了他通敵叛國的罪證,就連她的外祖雲家都受了連累。

說來說去都是她,枉為人女,是個不肖子孫。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

傅雲嘉再次抬首,嘴角還帶著絲淺笑,莫名地讓沈鈺有些慌。

“你問便是.”

“為什麼?”

沈鈺眉頭微皺,對著傅雲嘉帶著嘲諷的雙眸,他莫名有些心虛,又有些惱怒。

“為什麼?這難道還不明顯嗎,我只有按照先皇的意思扳倒了江淮候府,才能有機會高升。

要怪也只能怪你們江淮候府扎著皇上的眼了.”

現在的沈鈺不復先前的溫和如玉,說話反而有些刻薄,傅雲嘉簡直難以置信地看著這樣的沈鈺。

“你不必這樣看著我,你覺得我背叛了你,那你呢,是什麼時候和景王勾搭上的,嗯?”

他嘴角的嘲諷之意明顯,看的傅雲嘉很刺眼。

“呵,我和景王本就素不相識,不過從前在宴會上見過幾面罷了.”

傅雲嘉不願再多看沈鈺一眼,將頭偏向了一邊,眼神中還帶著嫌惡。

沈鈺見不得傅雲嘉如此表情,手捏著傅雲嘉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正視著自己。

他的力氣不小,傅雲嘉有些吃痛,卻又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掙脫他的手。

沈鈺的表情有些猙獰,“呵,是啊,不是景王,說不定是位高權重的丞相大人,景王登基還不是要倚仗著他蕭璟珩,當丞相夫人說不定比皇妃還要來的體面,你說是不是,啊?”

語氣輕浮,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傅雲嘉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如此的不值錢,他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汙衊她,不由得內心冷笑連連。

“若不是那日我聽見了你和你母親的談話,我恐怕一輩子到死都不會知道我江淮候府是你害的,就連我母親的死和你們都逃不開關係.”

沈鈺的用的力氣越來越大,好似要將她的下巴捏碎。

不過傅雲嘉卻沒有因此住口,“呵,你甚至你還想將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進宮中,來換取你的前程,如今你已經是榮安伯,我不過一介罪臣之女,你說什麼,自然都有人信.”

傅雲嘉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冷了下來,內心恨不得將沈鈺千刀萬剮。

是啊,就是因為她偷聽被發現,才被關在了這個不見天日的屋子裡,日日吃著摻雜了軟骨散的飯菜,就怕她逃了出去,壞了他的算計。

“哼.”

冷哼一聲,沈鈺重重甩開傅雲嘉,便拂袖而去,傅雲嘉的頭砸在了床沿,又是一陣巨痛。

在傅雲嘉眼裡看來,不過就是無話可說,惱羞成怒。

看著他額頭上手上爆起的青筋,她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

起身走到桌旁,看著桌上早已冷卻的飯菜,拿起筷子,往嘴裡刨了幾口飯,又吃了幾口菜。

吃完了,和往常一樣,她全身沒了力氣,就又往床上躺了去。

夜裡,傅雲嘉是被冷醒的,這本就是在冬日裡,這屋子裡也沒有爐子可以取暖。

坐起身來,卻發現窗子不知何時開了,軟骨散這時藥效已不如剛開始那般強烈。

她慢慢下了床,去關窗子,窗子才關上,一轉身,只覺胸口一陣疼痛。

低頭一看,竟是有一把劍插入了她的心臟,她甚至沒有力氣喊叫出聲。

持劍人是一個黑衣人,蒙著面看不清長相,不過她大概知道了眼前這人是個女子,因為她隱隱約約聞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

那人很快抽出了劍,往視窗處跑了。

傅雲嘉無力地倒在地上,她好像看見了父親在對著她笑,已經快要記不清長相的母親,還有外祖母,所有她的親人都在眼前過了一遍。

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江淮候府的仇,雲家的仇,母親的仇,她都還沒有報。

最後眼淚模糊了視線,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