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別有用心地命黎氏為若汐上茶。
若汐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接過黎氏送上來的茶杯,手指觸碰到黎氏,立即感覺到她不正常的體溫。
若汐一把抓過黎氏的手摸了摸,小聲說:“娘,你生病了.”
這時休沐在家的林發瑞也過來給老夫人請安,聽見若汐這話,鼻子一哼問:“誰是你娘?不過一個賤婢罷了,越來越不懂規矩.”
指著黎氏說:“你下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
一屋子的人都不做聲,若汐看一眼顧自聊得歡的大夫人和林雪嬌,不禁怒從膽生,衝著林發瑞脫口而出:“若汐為了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悲哀,也替娘有你這樣的男人而不值,每個人的出身是無法改變,但有件事情,我可以改變.”
大老爺下意識問:“什麼事?”
無錯書吧“我不會再給你輕賤我們母子三人的機會.”
說完,不顧黎氏死命的攔阻,若汐對默不作聲的老夫人屈膝一福:“祖母,若汐要帶走娘,她再出身卑賤,但她也是一個人,也是若汐和木楠的孃親,娘現在病著,就不在這兒礙著某些人的眼了.”
說完示意夏蟬扶起黎氏就向外走,身後傳來大老爺暴怒的聲音,“你敢!”
若汐回頭不屑地看了一眼自己名譽上的父親,轉身繼續走。
“攔住她們,這是要反了!”
外面進來兩個粗壯婆子攔她們,若汐將黎氏護在身後,夏蟬衝上前擼起袖子準備和婆子拼命,身後傳來老夫人的聲音,“夠了,放她們離開.”
兩個婆子猶豫著退下,若汐頭也不回繼續走,在經過漠視她們三人的二夫人時,停下腳步,冷冷的對她說:“二嬸,你已經懷孕了,找個大夫看看吧,若汐已經還清了你曾經對木楠的那份情。
若汐能力有限就只能幫到這兒了,望二嬸好好保住這孩子,讓他能平安出生.”
說完嘴角上揚,扶著黎氏,在滿院子人的注視下平靜的離開。
近三十歲的孕婦,在現在這個年代可是名副其實的高齡孕婦,而且還是頭胎,不難才怪。
不過都與她無關了,不是沒有恨過,只是覺得為這些並非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值。
當初二夫人的點滴之恩,她用二夫人多年所求回報了她,她們之間的交集和感情該結束了。
人,總是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向著壞的方向改變,攔都攔不住,她已經盡力了。
回到荷苑,春鵑迎上來扶住黎氏。
生病後一直強撐的黎氏,在進了女兒的院子沒來由的心安,那口氣一鬆懈就覺得頭暈目眩,人一下子就栽倒下去,幸得春鵑和夏蟬兩人死命的扶著才沒倒地。
已經先跑進書房開始配藥的若汐,聽見兩個丫頭的叫聲就料到娘昏過去了,過來就對春鵑說:“快去拿酒來,兌上溫水後給娘擦身子.”
春鵑飛快的出去端了兌好的酒來,若汐教兩個丫頭在身體的大動脈處擦拭降溫,教完後自己又轉身回書房,配好退燒藥,親自去灶上看著熬。
午飯時分,夏蟬從廚房端回來的飯食又恢復到從前一葷一素一湯的規格,且多加了分量。
若汐也無心追究是二嬸的意思還是老夫人的關照,此時她的心思全在高熱不退的黎氏身上。
她無法想象如果今天她沒發現黎氏發熱,在大夫人身邊繼續服侍的黎氏會病成什麼樣,攤上一個那麼渣的男人,真是為奴為婢的黎氏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吧。
黎氏,原主的親孃。
若汐心中一直沒太在意她,來到這個時代的若汐只想到要幫若汐將幼弟保護好,潛意識中覺得黎氏一大把年齡了,至少可以自保。
但兩次親眼看見那個渣男林發瑞對著黎氏肆意辱罵痛打,黎氏都毫無辦法保全自己。
若汐嘆口氣,看來是自己高估了黎氏的能力。
她以為黎氏作為一個陪嫁丫頭,能被林發瑞收成同房丫頭,是有些手段的。
現在看來不是她使了什麼手段,而是林發瑞沒有管住自己當畜生的本性,佔了黎氏的身子,卻不給她一點感情和關照。
若汐有點明白原主的怯弱原來是有源可查的,好在年幼的木楠身上反倒有著這倆母女沒有的膽氣。
晌午後,退了燒的黎氏終於醒了過來,看清楚身處的環境後跳起來就跑,嘴裡唸叨著:“我得趕緊回秀苑伺候夫人去,否則夫人會將火氣發在若汐和木楠身上.”
只這一句話,若汐的心就暖了起來。
原來黎氏的逆來順受,除了懦弱的性格之外,還有著一個身為母親對子女本能的保護。
再大的苦難都想自己擔下來,只求別遷怒於她的一雙兒女。
喊了一聲“娘”,若汐忍住眼眶中的酸脹,扶住黎氏說:“娘,女兒為你向祖母告了假,你安心在這兒養病就好.”
“真的?”
“真的,娘,別擔心,一切都有女兒呢.”
說出這話,那就是擔起了責任。
黎氏還想說話,若汐安慰的拍著她,示意夏蟬扶她上床躺下,院子裡又響起春鵑的聲音:“小姐,二夫人來了.”
若汐立即明白二夫人定是已經請過了大夫,確認有孕,午飯這才重新改善。
她示意夏蟬照顧她娘,自己走出房間,看見院子裡二夫人帶著一眾丫鬟僕婦,拿著很多東西。
若汐安靜的向二夫人見禮,還沒蹲下身子,二夫人一步搶上前扶起了她,嘴上不停說道:“三小姐,你可是你二叔二嬸的大恩人,哪兒敢受你的禮.”
若汐抿抿嘴,還是堅持福了一福,低聲說:“二嬸,這是兩碼事.”
進了書房坐下,二夫人自己開口說道:“晌午前就請了仁濟堂的秦大夫來把過脈,確定是喜脈。
三小姐,你這大恩,我們夫婦倆要怎麼感謝你呢?”
“三姑娘,你也別怪我之前心急,對你們做得有些過分,我一直沒有任何的反應,沒有噁心沒有嘔吐,你又怎麼知道我有孕了呢?”
若汐淡淡的笑著,端起茶杯喝茶,並不回答二夫人的問話。
她的本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這鼠目寸光的女人懂得了的。
更何況她無意原諒她曾經的過分。
就像她永遠記得她對木楠的好一樣。
她用二嬸夢寐以求的孩子來回報她那份好,卻也記住了她的不好。
二夫人目光熱烈地看著她,本不想多說的若汐只好說道:“二嬸最近老是想睡覺,飯量也增加了.”
二夫人一聽就點頭,難道這個也是懷孕的反應?別人不都是噁心嘔吐嗎?若汐懶於解釋,對於善變的二夫人,她還是少說少錯。
二夫人感覺到若汐的疏離,尷尬的笑了笑接著說:“三姑娘,你這份大恩,我們無以為報,我和你二叔商量了一下就送了些東西過來,東西都不貴重,但實用.”
二夫人說完便提著聲音叫:“夏蟬,你去將那些東西收進房中.”
若汐放下茶杯攔住二夫人:“二嬸,無需這樣,從一開始若汐都是謝你待木楠的那份真心,沒有他求,所以也不會收下你的任何東西,若汐還要謝過二嬸幫我們改善飯食.”
她是窮,但卻不要這種施捨,為了保命已經接受了飯食上的施捨,那些物質還是自己掙來用得安心。
福了一福,眼光示意夏蟬和春鵑攔住要將東西拿進屋的下人們。
二夫人勸說再三,若汐依然禮貌而堅決的拒絕。
二夫人嘆口氣說道:“三姑娘執意如此,那我就不再堅持了,以後你這兒若是差什麼,儘管問我要去.”
若汐微笑著應“是”。
“那二嬸我也不在你這兒多呆了,今兒早上老夫人為你的事惱了大哥兩口子,結果將腰擰了,下不了床,我還得去看看.”
“二嬸等等.”
若汐聽見二夫人這話,忙叫住了她問:“祖母為我的事弄傷了腰?”
“你還不知道?”
二夫人問了之後才反應過來:“對了,你早上請安後就帶黎氏離開了,是你走了後的事,這不月初了嗎?母親順便過問了一下例銀的發放.”
“就問到了你和木楠的例銀,知道大嫂還在扣你們的錢,母親說小懲一下就行了.”
“大嫂不服頂撞了幾句,母親生氣,又不好教訓大嫂,看見大哥在旁邊也不攔住大嫂,順手就給了大哥一柺棍,結果就擰了腰,現在動彈不得.”
“看過大夫了嗎?”
“當時就請了大夫,大夫說不好治,說母親以後可能需要長期臥床休息.”
若汐想了一下說:“若汐和二嬸一起過去看看祖母.”
回頭吩咐春鵑好好伺候黎氏,自己帶了夏蟬和二夫人一起朝錦苑走去。
到了錦苑,若汐看見所有人都在,圍在老夫人床前噓寒問暖,可能因為疼痛,老夫人精神不太好,對著圍著的一干人更覺得心煩。
看見若汐進來,大老爺林發瑞火氣又冒了上來,更兼大夫人在旁邊說:“三姑娘可真是孝心虔誠呀,老夫人為了你都弄成這個樣子了,你探病的人還來得這麼遲.”
若汐正在對一屋子的人行禮,聽見大夫人的話淡然回答:“母親過獎了,若汐可沒有幹過剋扣家人的月例銀子惹祖母生氣扭傷了腰.”
說完不再理會自己的爹和他那個老婆一副要收拾她的模樣,自向珍珠要了大夫開的藥方看,不過是些活血化瘀的藥,詢問過祖母喝藥後的感覺便不再多話,安靜的站在一邊。
不一會李嬤嬤出來請眾人散去,若汐落後一步等眾人離開後對李嬤嬤說:“李嬤嬤,可否讓若汐看看祖母的腰傷.”
李嬤嬤下意識就想拒絕,老夫人擰了腰後又是請大夫又是喝藥,又被一家人圍著呱噪了半日,早就疲累不堪,突又想到今兒早上二夫人回稟有孕的事,不由得對若汐客氣了幾分。
李嬤嬤伸手做了個“請”,帶著若汐重又回到老夫人的床前。
老夫人看見若汐去而復返就明白,還沒說話,若汐走到床前伸手裝模作樣的號脈,“祖母,孫女不才,想試試讓祖母能下地行走.”
從被大夫斷定今後都要臥床,老夫人的心情就陷入極度沮喪。
越是一大把年齡的人,越不希望自己是個長年累月躺在床上的癱子,連外面的天空都看不見了。
老夫人想到這林府本來就大夫人一人獨大,以前這大夫人在自己面前也就維持個基本的禮貌,如果今後自己真的只能躺在床上,只怕那女人連這點基本禮貌都不想偽裝了。
想到此,老夫人似乎已經看見自己今後過的悲慘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