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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紅燈

我轉頭往那怪物的方向走的路上還覺得自己送死送的悲壯又帥氣,但大約走了二十來步就開始後悔了。

邢八爺的手下能跑的都已經從我身邊跑了,只剩下我像個楞頭青一樣向著那怪物走過去。

而且很顯然,它也注意到了我,停下了繼續用爪子拍打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人的動作,轉而用它那個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眼睛盯著我的腳步。

我一路逆著人群走過去,等到我終於走到它面前的時候,我身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我仰起頭,那怪物也正把它極長的脖子從山壁頂上探下來,我看到它長滿獠牙的嘴越來越近,我們終於隔著極短的距離進行了一次短暫的對視。

我的心裡已經被恐懼所覆蓋,但是恐懼到極致的時候,竟然變成了大無畏。

我站在原地一步不動,那怪物的腦袋卻越來越近,一直在我面前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離才停下來。

這個距離我已經能夠看清盤枝錯節似的長在它腦袋上的眼睛——它原來並不是兩隻眼睛,而且它也並不是一頭簡單的怪物。

我看到它的臉上有密密麻麻蠕動的東西,仔細看時才能看得出來是無數爬行的蜈蚣和蚰蜒。

那些長著許多腳的昆蟲在它的臉部爬上爬下,並且在鼓鼓囊囊的縫隙中讓我窺見一點——那個所謂的巨大的怪物,並不是某種我從未見過的史前生物,而是無數只蟲子所聚集的集合體。

我曾經讀過一個這樣的故事,在蟻群遷徙的時候,如果路遇龐大的河流,螞蟻們會聚整合一個蟲團,從河流中間滾過去,最外沿的螞蟻會逐漸死亡,而最終還會有螞蟻登上另外一片陸地。

我眼前的這個怪物,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蟲團,組合他肢體各個部位的蟲子,全部都是那種多足的生物。

它們就像是被大腦指揮的細胞一樣構成了那怪物的頭顱獠牙和四肢,而它身上那些形狀突出的地方,則全部都是動物已經化成枯骨的骨架。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子彈傾瀉在它身上的時候,並不能對它造成致命的傷害,而從它身上滴落下來的東西卻能夠融化人類的面板和頭骨。

很顯然組成它身體的那些蟲子身上都帶有劇毒,被子彈打裂的滴下來的蟲液又具有腐蝕的作用,這樣一具恐怖的蟲團,在這樣狹窄的山洞裡簡直就是人間殺器的存在。

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但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這次的劫難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

原本我和尹婷還有逃跑的機會,可那機會又被我眼睜睜的推了出去,並且做出一個十分瀟灑的送死動作,走回了那怪物的面前。

說真的,如果尹婷能夠活著出去,那她大概後半輩子都會把我當成一個笑話,講給她的同伴吧。

要說不幸之中的萬幸,那就是我再也聽不到有別人嘲笑我的死法了。

要說萬幸之中的不幸,那就是我在地面上的屍體臉上都看不見他們的五官,那也就是說,如果我師父陸峰雲已經死了,那我連他的屍體和其他人的屍體有什麼區別都看不出來——而且我也即將成為這屍山血海中的一員,如果有後來的人看到我們被融化漿裹在一起的屍體,那他們可能也根本看不出來我們這些人有什麼區別。

我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能夠嗅到與我的鼻子近在咫尺的那怪物身上散發出來的詭異氣味,腥臭,卻充滿了一種好似香菜一樣的味道。

我天生極度厭惡香菜,沒想到臨死之前還要我聞著那味道去死,老天爺當真是在玩兒我。

我雖然緊緊的閉著眼睛,但是能聞到那香菜的臭味越來越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怪物的臉離我越來越近了,可能它面上的某一隻蟲子已經探出了身體,觸角距離我的面板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實在是,無法忍受,我寧願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的蟲子被他嚇死,也不想這樣的恐懼和絕望之中被咬死。

所以我壓根想都沒想,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就要向後退。

但是剛剛動了一下,我就立刻停住了。

因為我發現那怪物並沒有停下來咬我,或是放它身上的幾百條蟲子把我醃成蟲人再一口口啃著吃,而是從我頭頂上方,揮舞著它那極長的四肢爬了過去,追向另一個正在連滾帶爬的邢八爺的手下。

我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我知道很多昆蟲只能看到移動的物體,難道控制這隻蟲團怪物腦袋的、不管是什麼蟲子,也只能看到運動極其迅速的生物嗎?這種認知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涼意從我的腳下一直蔓延到頭頂。

但我卻清楚的知道,這或許是我能夠抓住的唯一活命的機會了,等到邢八爺的手下其他人已經四散跑到黑暗的甬道之中以後,這怪物可能又會折回頭來繼續品嚐它的美味大餐——一地的融化屍漿,以及一個傻乎乎呆站在原地的我。

我必須抓緊這個機會,向另一個方向逃走。

和尹婷會合的打算看來要暫時擱置了,我希望向前走下去的話,在這條路上就能碰到已經不知道跑去哪裡的陸峰雲——當然,不包括邢八爺。

打定主意以後,我立刻抓住了這個怪物在奔跑著追其他邢八爺手下的機會,一邊挪動腳步一邊用餘光仔細看清了方向。

在路過一個已經被融化的剩下一灘血水的人身邊時,甚至還慢慢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還在發著熒光的冷光棒,並且小幅度的挪動了幾步,一把抄起被那屍體扔在地上的衝鋒槍。

甚至還百忙之中開啟槍匣,檢查一下里面還有多少剩餘的子彈。

檢查完裡面還有大約二十五發子彈以後,我心裡平靜了很多。

就這麼帶著槍一直往下走,如果遇到了危險,我還有一點抵抗之力,如果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它還能成為我的光榮彈,不必受什麼痛苦的折磨,也不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腦袋叫蟲子的分泌液融化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我心下安定,然後稍稍的回過頭去,想看看那怪物追人追到哪裡了。

但這一回頭不要緊,我的鼻尖差點和它臉上探出的兩條蟲子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