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話:“所以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難道是‘知道了你真實身份的人一定要娶你’這種武俠小說的情節嗎?那我得提前說一聲,我雖然還沒有女朋友,但我鐵骨錚錚,絕不是你讓我娶我就一定會娶的.”
這邊我在胡言亂語,那邊我的腦子卻飛速轉動起來。
是的,他,不是,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我大概可以想象,約莫是這行當女性不容易立足,再或者尹家的後人只是個女孩這種話不能讓道兒上的人知道云云。
但是我想不出她為什麼要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我們並不算太熟,而且她一開始非常看不起我。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要在此時、此地,單獨面對我一個人的時候告訴我。
除了在殺人滅口之前給我嚐嚐甜頭,我幾乎想不出第二個原因。
尹亭把人皮面具認認真真的收好,裹緊了自己的衝鋒衣,坐在我對面沉沉的看著我。
我第一次發現她的瞳孔顏色極深,尤其在火光的對映下,簡直像兩汪幽深至極的潭水,盯久了幾乎要把人靈魂吸進去。
她完全沒有被我的冷笑話逗笑,反而沉默了很久,大概是想怎麼和我說。
我又絮叨了幾句,發現她沒有和我逗樂的意思,不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兩隻眼睛乾巴巴的盯著她。
四周的風聲越來越大,火苗跳躍成一種似乎很有規律的起伏。
“我知道其實你很聰明,在我們這麼坐著的時候已經把很多問題想過了。
其實事實就像你想的那樣,”尹亭開口說道,“我的名字叫尹婷,女字旁的婷。
我是尹家這一代做這行最厲害的人,但是受性別限制,很多家族機密我接觸不到。
所以我和姥爺商量過以後決定,他把一些東西交給我,而我以男性身份為尹家出頭.”
我點了點頭,事實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想必接下來她就要解釋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讓我知道這個秘密。
尹婷得到我的回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用來掩蓋真實面容和嗓音的是人皮面具,和一種壓在喉嚨裡的藥丸,但是我從沒上過這麼高的雪山。
三天以前我發現藥丸開始失效,而且我隨身攜帶的那一盒全部都開始失效。
雖然面具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我擔心早晚有一天會出現紕漏.”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應該算是這支隊伍裡她比較信任的人了。
但這不能完全解決我的疑問,我想了一下才向她伸出手去:“我能看看你的藥丸嗎?”
尹婷點點頭,從隨身的衣兜裡拿出那盒藥丸遞給我。
是金屬製的盒子,有點像咽喉糖之類的包裝,在這麼寒冷的地方,已經凍的邦邦硬。
我隔著手套費了半天力氣才把盒子開啟,裡面又是一個個獨立包裝的小藥丸,大小和小指差不多,看起來並不算太難吞嚥。
我把蓋到鼻子上的保暖面罩摘下去一點,想去聞聞那藥丸的成分。
結果剛摘下來一點,就險些被凍掉了鼻子,不由發出一串嘶哈聲。
“這也太冷了,”我抱怨了一聲,“這麼冷的天我聞不出藥丸的成分。
好吧,你覺得我可以怎麼幫你?”
尹婷自從暴露出真實性別以後,表現就比之前拘謹了許多,我想她可能是並不習慣以女性的身份去做這種冒險的事情。
不過既然我提問了,她也就抬起頭來看著我:“陸六,我覺得你比起我來更像個醫生。
這些藥丸我只是會用而已,至於怎麼製作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向你求助,而你能幫我的辦法,我也不知道.”
好吧,這還沒等真正遇到雪山難題呢,就已經先給我丟擲了一個專業性的問題。
我把那藥丸拿到鼻子底下,仔細的聞了聞,大概能分辨出其中有許多種不常見的幹藥,雖然我並不會在上山的時候帶著這些東西。
就在我眉頭緊鎖的時候,尹婷又慢慢的把自己的人皮面具戴了回去,她的長髮束縛在面具之後,又恢復成了我第一次見她時那樣英挺的短髮。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低頭去看藥丸。
原本還有些一籌莫展,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了一個思維誤區——我要做的事情並不是修復這個藥,或者是重新做一個跟它一模一樣的藥,而是如何讓尹婷的聲音在後面的一段時間裡仍然保持男性的嗓音。
在鬼醫一脈中的確有關於易容和易聲的手法,但這種手法基本上都只適用於自己。
而且想要透過藥物和針灸來控制喉部肌肉以達到改變嗓音的目的,那麼這其中在自己身上要做的訓練,要遠比藥物本身重要的多,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練成的。
而很顯然憑藉目前雪山上很冷的環境以及手頭上的工具,我甚至都無法做到改變我自己的容貌和嗓音,更不用說給一個根本沒有接受過這方面訓練的女孩子做了。
所幸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別人聽不出來她是個女孩,那麼在這一點上我能做的還有很多。
我從旁邊端起了我的藥箱,翻出中醫常用的針帶。
我的針帶非常長,大概全部卷出來能有兩米多,上面根據針的長短粗細從大到小排列,最粗的那一種針就是我之前做站的時候用到的,長得像個小匕首一樣。
尹婷的視線也落在我的針帶上,看起來她很想說句什麼,但是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挑選了一根中等長度的銀針,在風雪裡隔著手套捏了捏,對著尹婷露出一個笑容:“你可以嘗試著相信一下我的醫術,但是我們鬼醫一脈有一句能當預診費的傳言,你一定要聽一下.”
尹婷偏了偏腦袋,我繼續說道:“治病救人,生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