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流的血太多了，好像夜色都是紅色的。

辛南安來到了翻倒在路邊的貨車旁，看到貨車的整個車頭都已經碎裂掉了，小陳滿身鮮血的暴露在空氣裡，看著已經昏迷過去。

辛南安走過去，將小陳從扭曲的車頭裡拖出來，然後抱到路的一邊，沒有理會兒那邊貨車在狂瀉的油，只是搖晃著小陳說：“小陳，小陳，醒醒！”

小陳那一身溫熱的紅色在辛南安的身上蔓延開，半天都沒有生息，就在辛南安以為小陳已經沒法醒來的時候，小陳那雙眼卻緩緩的睜開。

“好黑啊！”小陳的聲音很微弱。

“你醒了，小陳。”辛南安的聲音一下子激動起來。

小陳這時眼珠輕輕轉動，看到了將他抱在懷裡的辛南安，看到辛南安的剎那，小陳的眼神亮了一下，好像迴光返照一樣，先前說過不會再叫辛南安哥的他，還是叫了一聲說：“哥，我害怕！”

“別怕，我在呢！”辛南安的聲音有些顫抖。

“救救我，哥！”小陳的聲音裡帶些求生的渴望。

辛南安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開始在身上去摸電話，亂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身上是沒帶著電話的，於是就想起身往著紅線那邊跑去。

“哥，別留下我一個人。”小陳抓住了辛南安的一隻胳膊。

辛南安猛然點點頭，然後抱著小陳往著紅線那邊過去。

到了紅線附近的時候，辛南安被同行們圍了一個圈，紅線出現在辛南安面前，辛南安現在無暇理會這一切，只是呼喊著：“叫救護車！”

這樣的大型行動，是有救護車協同部署的，但是不在這卡口附近。

其實圍著這一圈的同行都能看清辛南安懷中小陳的傷勢，槍傷並著擠壓傷，小陳肯定是救不活的，只是看著辛南安的樣子，沒有人說話，紅線揮揮手叫人去聯絡救護車。

辛南安緩緩坐到地上，將小陳平放下來。

“哥，我以前和你說不怕死，其實是騙你的，我很怕的，我才十八歲啊！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我沒有見到呢，我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呢。”小陳絮語著，這最後的迴光返照裡，小陳滿是血汙的臉上竟然流露出平靜來。

“小陳，相信哥，你沒事的，少說兩句。”辛南安的聲音顫抖的愈發厲害了。

“哥，其實我知道，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我知道的。”小陳的眼角終於流下一滴溫熱的淚來，喃喃著說：“哥，你說有另外一個世界麼？我到了那邊是天堂還是地獄呢？我好怕啊，怕下輩子和這輩子一樣。”

辛南安努力的仰起頭，不讓自己蓄積起的淚水落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陳的話。

“哥，我錯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替我和溫暖和小紅道聲歉，我要死了，沒什麼賠給她們的，就希望她們把我這個人渣徹底忘了吧。”小陳的聲音越來越低。

“不要說了，小陳，不要說了。”辛南安想讓小陳省些力氣。

小陳的眼皮卻漸漸的耷拉下去，低微說：“我想家了，哥。”

在這一句話，小陳的身子猛烈的抽搐起來，他死死的拉著辛南安的一隻手說：“哥，好疼啊，你給我一槍把……給我一槍把……”

小陳的指甲幾乎陷入辛南安手臂的肉裡，但是聲音卻越來越微弱，眼皮一點點的落下去，最後拉著辛南安的那隻手緩緩的落下去。

那邊翻倒的卡車終於出現火光，緊接著一聲爆響，火焰沖天而起，將半面天都染成白晝。

在這驟然的光亮裡，辛南安卻將腦袋低垂到小陳的懷裡。

這個夜黑的如此濃烈。

圍攏著的同行們漸漸散去，各歸其位的去善後，只有接了一個電話的紅線，一直等在辛南安的身邊，等著辛南安的心情平靜。

直到那邊有救護車過來，有醫護人員過來將小陳帶走，辛南安才抬起頭站起身，紅線可以清晰的看到辛南安的眼睛是紅的。

“他是一個犯罪嫌疑人，你沒必要為此感到內疚。”紅線的話聽起來很冷酷，但是是實情。

辛南安搖搖頭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死在我的手上的，他是我的朋友。”

“你是個警察，如果非要這樣說，今晚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可能算死在你手上的，而且你不該和一個犯罪嫌疑人成為朋友，從你做特情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這點。”紅線的言語沒有想讓的意思。

“不一樣的，小陳其實只是個孩子而已，他不算個壞人。”辛南安駁著紅線的話，然後說：“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個很純粹的警察，但是我的腦子是壞過的，現在也沒那好，朋友這種事情我沒辦法做到像你那樣絕對。”

小陳的死，之於今晚對於辛南安的觸動很大。

他是劉向陽不是真的辛南安，在這兩者之間他已經有了選擇，但是還餘出一個白加黑，有時候找到真正的自己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而在生生死死裡，其實很多答案也就不難麼重要了。

紅線死死的盯住辛南安。

“看你這樣，有一個訊息，我不知道該和你說還是不說了。”紅線講。

辛南安看向紅線的眼睛，說：“到了現在，你覺得還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我又能做出什麼超乎意外的事麼？”

“你和陳媛也是朋友吧？還是過去的朋友？那你現在可能又要面臨一個選擇了。”紅線終於緩緩說。

辛南安的腦子空白了一秒，然後就有大段碎片似得記憶呼嘯而來，儘量避免著，一直刻意的躲藏著，但是到現在所有的東西終於都要呼嘯而來了，終於避無可避。

“說吧。”辛南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今晚滬海所有的關鍵人物都在布控當中，陳媛那裡也是一樣，但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陳媛在住所處被姜雲海的兩個手下劫持了，現在正和我方人員對峙當中，其中一人揚言要見你。”紅線說。

辛南安的眼睛微微閉了一下，再睜開的時候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