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越來越亮，略帶微藍的露珠掛在翠綠的雜草葉片上面，它捨不得掉下來，它會落進塵埃裡。

人類存在過的痕跡也並不是很難掩蓋，無數雜草從廢土中抽出新芽，覆蓋住那些荒蕪的廢墟，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墳堆。

陽光透過廢墟的空洞斜插進來，極寒迅速竄進地下，地表開始慢慢恢復溫度。

“你不需要睡覺的麼？”諾諾打了個哈欠，從方野胸膛上爬起來，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隻耷拉著腦袋的野獸，四隻蹄子被綁在一起，認命般的瞪著兩個人。

“你是披著人皮的機器人麼？”諾諾將篝火重新點燃，拿起昨晚吃剩下的肉嗅了一下，“嗯，還好，沒有腐爛的味道。”

“你說的那是T-18，第一代潛伏者，內裡是金屬骨架，由銀鈮鐵合金打造，胸部裝有兩塊輻射電池，能連續執行五十年，外皮覆蓋肌肉組織和面板，由體內獨立的消化系統供應，能模仿複製人類的一切表情，能呼吸吃飯睡覺排洩，為了更好的融入人類社會，甚至它的程式中還設定了戀愛功能。

很可惜，我不是，我是真真實實的人。”

“我也覺得你不是，你的身體很暖和，但是，我可以拿這個傢伙去換件衣服麼？我以後一定會很聽話的。”諾諾顯然對方野說的一堆東西不感興趣，看了看身上穿著的一件鬆垮垮的裙子，指了指那隻不服氣還在掙扎的野獸又說：“活的價格很高的。”

“我們待會就過去，現在不確定小鎮上是否安全。”方野瞥了諾諾一眼，走出空洞，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聽你的，但是，你會保護我的對吧…”諾諾跟著走出來，鼓起腮幫子對著方野扯了個鬼臉，一塊碎骨被嚼得咯吱咯吱響，她要做個飽死鬼，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只比自已強壯了一點點，應該打不過酒館裡那些野獸般的保衛。

吃飽了就會很幸福，要是穿的漂漂亮亮的去死，應該不會顯得那麼難看吧。嗯…要換一條漂亮的紅裙子，諾諾看著光光的腳丫子，還要一雙漂亮的鞋子，她不挑，只要看起來漂亮就行。

“那你可以教我開槍麼？”諾諾將油兮兮的小手在裙子上抹了一下問。

“這把槍不適合你，沒有洩力裝置，你的胳膊會被開槍時的後坐力弄折掉。”

“要不我們還是不要去鎮上了吧，我覺得這裡其實挺好的…”諾諾想著想著就好難過，她真的還想多吃幾頓肉。

”你吃飽了麼？”方野看著又走進空洞，磨磨蹭蹭，始終不願意出發的諾諾，實在是忍不住開口。

“好吧…你得把這個帶上…”諾諾指了指那隻黃羊，顯然新裙子對她的誘惑也不小。

“你確定？這裡離鎮子最少有十公里，帶上這個你就要自已走過去。”方野清點了一下子彈，看了看那雙光光的腳丫子，估計走到鎮上，她這雙腳就廢了。

“好吧，那就出發！”諾諾一把躍上方野的脊背，做了個前進的手勢。

方野想了想，還是將那隻黃羊給提溜上了，兩公里感知範圍之內，極端的安靜，連鳥叫蟲鳴也沒有，這顯然極度不正常。

諾諾感覺到她的新裙子在向她招手。

“小怪物，你有名字麼？”

“名字？”方野停下身形，空出一隻手，將脖子上的吊牌拽下來，正面和背面寫著幾行數字夾著字母的小字：“山字營、NO1、方野L、GZ5、AB、第一區B區豐臺幸福小區”。

“我可能叫方野。”根據吊牌拼出的資訊，他得出這個結論，很可能他除了是個實驗體，還是個列兵。

“諾諾，你知道第一區在哪裡麼？”方野將軍牌隨手扔向遠方，扭頭對著背後的諾諾開口。

諾諾搖搖頭，對於十七年沒有出過鎮子的她，實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諾諾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分別在什麼方向。

一個小時以後，方野的感知中出現了第一個人類，他踩著非常奇怪的步伐，關節像是被什麼東西鎖住，像只搖搖晃晃的鴨子。

無錯書吧

方野向著感知中的人類放出了警告性的一槍，子彈擦著腳邊而過，沒有引起那個人類的任何警覺，依舊搖搖晃晃像是在夢遊，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反應！

“諾諾你認識他麼？”方野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男子，腫脹發紫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眼神呆滯，眼珠子已經變成了灰白色，嘴角有腥臭的血水不斷滴落，渾身僵硬，沒有任何神經反射。

諾諾從方野背上跳下來，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奇怪動作的中年男子，忽地，又驚恐地後退到方野懷裡，哆哆嗦嗦吐出幾個字：“他…他死了…”

”死了？諾諾，你怎麼知道他死了？”方野有些好奇，他想到了身體現在的狀態，也是處在生和死之間，也許再前進一點點，就會和他一樣。

“他…他身上沒有一點生機，而且，他肚子裡有一個淡藍色奇怪的光團…”諾諾窩在方野懷裡顫抖著說。

方野看著諾諾緊張的神情，知道諾諾沒有說謊，閉上眼睛，感知緊緊鎖住中年男子的腹部，一團模糊的火焰虛影輪廓隨著感知呈現，像是被烏雲遮住的一輪紅日。

這個光團就是河岸邊上，女人所說的孢子麼？那個奇怪的金屬箱子裡面裝的就是瑪娜之花？那這是不是表示，整個鎮子裡面，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我們走吧，去鎮上…”方野抬頭看看陽光，一剎那，陽光好像失去了所有溫度，只有諾諾身體接觸背部的地方，勉強能感覺到一點溫暖。

跟著諾諾手指的引導，方野很快來到一個還算規整的房屋前，一腳就將大門踹開，諾諾從背後蹦下來，漂亮女孩的眼睛裡面頃刻只剩下那些劣質的裙子，一個邊陲小鎮裡面能有什麼好貨。

半個小時以後，兩個嶄新的人類從雜貨店裡走出來，煥然一新的行頭，加上兩個碩大的揹包，還有兩把長槍，甚至，諾諾的胸前還掛上了一把小型突擊步槍，帶制退器和液壓槍托，後坐力幾乎為零。

白嫖的感覺怎麼這麼好！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像是得到了心儀已久玩具，方野揹包全是各種子彈炸藥，諾諾揹包裡面全是衣服吃食，甚至她還拿了兩件這輩子都可能用不到的內衣。

她覺得若是繼續跟著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頓頓都吃飽，說不定身上某些貧瘠的地方真能再長長。

只是一扭頭，兩個人看到身前不遠，一個身穿作戰服，提著一把渾身刻滿精美符文的長槍，腦袋上戴著棒球帽，五官精緻得不像話的女子，緩緩向他倆走過來。

方野的感知一直沒有收回，這個女子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像是劃開虛空走出來一樣，明明近在咫尺，感知就像穿過一團空氣，沒有任何停頓和反射。

甚至，一向靈敏的大腦此刻竟然被美色誤導，完全忘記了做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