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張薇到醫院告訴謝長安一切都安排妥當,拿來一張外來人員進廠通行證。
隔天,何曉萍早早的去廠子報道,三兩下找到食堂。
門還沒開,她來的太早了。
何曉萍靜靜的站在樹底下等待,腦子裡盤算著離婚以後幹什麼。
八十年代,她記得早餐是個熱門行業,如果賣早點,包子油條太普通了,沒有特色……“你是許主任的愛人?”
一道渾厚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打斷。
她回頭,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漢子,身穿廚師服,手拿廚師帽,上下打量著她。
“你好,我是何曉萍.”
“跟我走吧.”
張彪面無表情。
“張科員說了,三天時間,做出兩千個月餅,能不能做完,全看你的了.”
張彪一邊走,一邊說道。
“沒問題.”
何曉萍語氣平緩。
張彪停下腳步看她,嗤笑一聲,繼續往前走:“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食品廠整個車間一天的工作量也就兩千個月餅,就憑咱們幾個?呵呵.”
“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何曉萍語氣堅定。
張彪妥協,點頭道:“張薇說了,我們幾個得配合你,做好了獎,做砸了罰,反正罰不到你身上,你有你老公護著,出了任何問題,責任都不在你身上.”
“放心,你們肯定能拿到獎勵.”
何曉萍露出月光般溫柔的笑意。
張彪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體型差不多的女人,竟鬼使神差的相信,她真的能做出來。
開啟食堂後廚門,案板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月餅食材。
何曉萍來到案板前,擼起袖子開始幹。
食堂裡其餘幾個師傅也陸陸續續來上班,好奇的往她這邊張望。
她先將準備好的食材清洗乾淨,將乾果炒香,搗碎,再放白糖和糖油,準備好餡料,開始做麵皮,麵粉里加如糖油和雞蛋,兩三下做好一個麵糰。
先將麵糰和餡料按比例團成糰子,擀皮,包入餡料,放進模具裡壓成型,就可以開烤了。
食堂裡的幾個師父過來圍觀,看著何曉萍手上嫻熟的動作,紛紛發出驚歎。
“光看半成品,賣相不錯.”
“有兩下子.”
這個年代沒有烤箱,她用烤爐代替。
將月餅放進烤箱裡,半個小時後,香噴噴的月餅出爐,外皮金黃,內餡香甜。
她招呼道:“大家嚐嚐這月餅的口味怎麼樣?看看有什麼改進的地方?”
張彪拿起一塊月餅,掰開,放在嘴裡,乾果的油香味兒在口腔蔓延,外皮鬆軟,齒頰留香,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大師傅,好吃不?說句話啊!”
彪子顧不上說話,幾口將月餅解決掉。
“哎喲,說話呀,可急死我了,我也嚐嚐.”
剩下幾個人,一人拿了一塊月餅,紛紛讚不絕口。
“比咱們年年發的月餅好吃多了.”
幾個人狼吞虎嚥,何曉萍露出勝利一笑,首站成功!何曉萍說道:“我剛剛數了一下,咱們的烤爐一次能烤五十個月餅,我們一天烤十五次,咱們按工作流水線來,容易操作,還出活兒。
時間綽綽有餘,還能多出時間打包.”
彪子讚賞的看著何曉萍:“我同意.”
剩下幾個,見大師傅都沒意見,也舉手贊同。
何曉萍內心有些驕傲。
緊接著,她安排好流程,有調餡的,有和麵的,有包月餅的,她負責烤,掌握火候。
一切都井井有條,有條不紊,一上午,五百個月餅已經制作完成。
晚上下班後,何曉萍提著飯盒給許長意送飯。
病房的門虛掩著,何曉萍聽到病房裡傳出的聲音,停下腳步。
“長意哥,咱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難道你就不喜歡我嗎?”
“紅杏,我一直把你當發小,我盡力幫你,也是因為咱們兩家早年的交情,除了這些,在沒別的了.”
“你能跟何曉萍結婚,為什麼我不可以.”
“我和她結婚,更多的是責任,當時那個情況,我別我選擇,至於你,紅杏,你值得更好的人,那個人不是我.”
“長意哥,你這話太令人心寒了,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即使知道你和何曉萍結婚,我都沒有放棄你!”
“紅杏,你回去好好想想,強扭的瓜不甜,婚姻不是兒戲,我和何曉萍就是最好的例子.”
莊紅杏哭著跑出門,迎面撞上何曉萍。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們說話.”
何曉萍無力的解釋。
莊紅杏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扭頭就走。
許長意臉色凝重,警惕的看著何曉萍,以前,只要是看見和莊紅杏沾邊的事情,都要鬧上一通,很令人頭疼。
醫院裡的人來來往往,這要是鬧起來,丟人丟大發了。
一想到這,他的臉色立馬黑了下來,態度生硬的解釋:“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和莊紅杏之間只是簡單的說幾句話.”
“啊?”
何曉萍滿臉疑惑,為什麼要跟她解釋?他要和莊紅杏說話跟她有什麼關係?“你的腿今天好些了嗎?”
她關心問道。
“好多了.”
許長意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女人,竟然沒有反應。
自己又錯怪她了。
“做月餅很辛苦吧?”
關心的話脫口而出。
“還好,有師傅們一起幫忙.”
何曉萍如實回答道。
“剛剛張薇來過,簡直要把你誇上天了,說你們完成的很出色,幾個師傅都很配合你.”
許長意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對何曉萍的態度緩和了不少,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
她點點頭:“再有一天的時間,就差不多能完成了.”
許長意低頭扒飯。
何曉萍思忖了片刻,緩緩開口:“有件事情,其實前天晚上在醫院,我就想說出口了.”
“什麼?”
“以前的事情……對不起.”
何曉萍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弄傷許長意的腿,她很愧疚,那不是她本意。
許長意抬頭,認真的打量著她,她將頭埋得很低,像一個渴望被原諒的犯錯的小孩子,他鬼使神差的吐出一句話:“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
何曉萍鬆了一口氣,這幾天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她抬頭,溫柔的看著許長意。
“咱們離婚吧.”
何曉萍堅定的說道。
許長意微微一愣,以前,打死都不離婚的女人,要跟他提離婚?“你……想好了?”
何曉萍點點頭:“想好了,你說的很對,強扭的瓜不甜,強行湊在一起的兩個人註定一地雞毛.”
許長意平靜的看著她,一身棉質碎花裙下,有種恬靜的美好,以前那個張牙舞爪的何曉萍,再也無法和眼前的女人重合。
見他沉默不語,何曉萍重複說道:“總而言之,我們還是離婚吧,等你的腿好了就去辦離婚.”
“好.”
許長意的聲音渾厚有磁性。
聽到他同意,何曉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許長意低頭扒飯,心裡酸酸的。
彷彿卸掉了全身的壓力,何曉萍全心全意投入到月餅製作當中,很快,出色完成任務,廠子裡表示感謝,給她按照事前說好的結了工資不說,還按照工人的標準給她發了月餅,和另加十塊錢的獎金。
食堂裡的幾個大師傅也拿到了十塊錢的獎金,紛紛向何曉萍道謝。
中秋節當天,何曉萍一早去菜市場買菜,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過節,許長意出院,雙喜臨門。
她想趁這個機會,跟許家人將離婚的事情說開,就當是散夥飯,感謝一下許家人的照顧和包容。
許長惠回家,見桌子上擺著滿滿當當一大桌子的好菜,道:“今天可下血本了,咱家過年都沒吃這麼豐盛過.”
她拿起筷子嚐了幾口,立馬豎起大拇指:“媽,你這手藝見長啊!”
許媽笑呵呵的說道:“今天的飯是你嫂子做的,不是我.”
許長惠頓時覺得嘴裡的飯菜沒滋味,放下筷子,轉移話題道:“哥,今年的月餅比往年的好吃,是不是換合作的食品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