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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夜風繾綣,搔弄著躁動的人心。

藺司沉看明白了,封徴雪有一件不會做的事,便是讓別人的好意落在地上。

所以即便不需要攙扶,也會握住自己伸出的手,所以即便不需要裝備,也會接過自己送給他的私訂,還特意轉頭告訴自己“走了”,無非是不想在玩家們的面前讓他難堪。

怎麼說呢,封徴雪也太心軟了。

可當二人完全遠離人群,封徴雪腳步一頓,絕情得像是換了一副面孔:

“互不相欠,就此別過吧.”

藺司沉看向封徴雪那隻藥箱,微微勾起唇角,沉聲道:

“可你…你還欠我一件神裝.”

封徴雪蹙眉,開啟“隨身揹包”,在一堆草藥與“銀票”中,去扒拉那張訂單。

然而卻只見沒幾分鐘的功夫,這訂單已經變成了:

【私人訂製製作中(不可更改)...剩餘時間:23h59n】

“你這人好無賴.”

“嗯,我的同僚們也時常這樣說.”

藺司沉站在梧桐樹下,端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灑脫模樣,“你到底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不用,”伸手不打笑臉人,封徴雪還是答道:“長安.”

“哦?”

藺司沉眼睛一亮,“你去長安幹嘛?”

“養老,”封徴雪厭煩地蹙眉,忍耐著心臟的疼痛,“別跟著我了.”

封徴雪檢視地圖,找到方圓50裡一個最近的驛站,指尖輕點,選擇道路索引,一個系統聲道:

“高嘚地圖,為杏林弟子導航——直行,前方775尺,右轉,到梧桐東路.”

話音一落,封徴雪便辨了方位,直向梧桐東路走去。

藺司沉站在他身後,眸光流轉看向封徴雪的背影,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

去長安養老?

他是不知道長安城主是誰麼?

好像確實不知道。

藺司沉聲音喃喃,笑道:“是你自己選的地方,我可沒跟著你.”

確實。

藺司沉去長安,那隻能叫回家。

*

與此同時,閶門驛站的副本上方,一個系統女聲發出提示音:

“系統提示:已擊敗副本首領‘白頭鴦’,副本存在3小時後消失,請所有玩家在3小時內撤離.”

話音一落,伴隨著白頭鴦的癱倒的身體消失,空氣中的濃濃血色也散去,夜空亦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一群被封徵雪順手療愈了的玩家,至今還沒緩過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過多久,遊戲論壇中就出現了關於“閶門驛站”副本戰鬥的討論:

[1l(樓主很生氣):你們是沒見到啊!唰!我都沒看清,就直接把boss給秒了!我整個人他媽的大為震撼!]

[2l(心中客):講道理,劍客的‘肅清之刃’就是能直接秒人的,如果劍客等級足夠高,操作又足夠熟練,還是能做到瞬間秒殺比自己低階許多的boss的。

]

[3l(拍死槓精):呵呵!!白頭鴦100級!玩家頂級也才130級!就連最高的神級boss藺劍神才141級!120級以上的玩家本來就屈指可數了,能把‘肅清之刃’玩到堪稱嫻熟的劍客更是沒幾個!而且就他這出劍的速度,你說是‘武林大會’的冠軍劍客‘藏一月’打出來的我都不信!你說是藺司沉來砍的,我他媽才能接受好吧!!]

[4l(少讀書多打遊戲):拿玩家對標神級boss,笑發財了,開掛的都有老婆了,藺司沉有麼?]

[5l(沉哥的小迷妹):笑發財了,開掛的都有老婆了,藺司沉有麼?]

[6l(杏林小師妹):笑發財了,開掛的都有老婆了,藺司沉有麼?]

[8l(心中客):已經有人舉報了,我等官方的通報好吧?沒查明真相之前,說別人開掛真的很lo

[9l(拍死槓精):呵呵,你給開掛洗地的樣子,更是lo地心好吧?]

[10l(杏林小師妹):再說那個叫“雪”的杏林治療!也絕對開掛了!我玩杏林門派這麼多年,別說是同時拉50個人,就連同時拉5個人都做不到!我見過最大神操作的杏林大師兄,也就同時拉起9個人這樣子qaq]

[12l(理性分析):有沒有可能,他把31級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蘇息”這個救人技能上了?]

[13l(拍死槓精):真的有治療玩家會把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一個廢物技能上?蘇息技能不是隻能救助重傷狀態嗎?使用率幾乎是所有杏林技能裡最低的!]

[14l(杏林小師妹):我倒是聽說過有人是那麼做的,但人家是個很少上線的休閒玩家,3次元職業還是醫生,聽他說是想感受一下在遊戲裡那種起死回生的感覺,彌補一下現實無法做到的遺憾]

[17l(沉哥的小迷妹):別吵吵了,到底是掛是神,等官方的反饋就是了。

]

……

十分鐘後,梧桐東路。

一個英俊的白衣男子,身後跟著一隻鳥臉人身的怪物,兩隻影子像林中的猿猴,移動速度極快地追逐移動著,併發生了如下對話:

“天地這麼大,鴦姐,你總跟著我幹嘛啊?”

“桀桀桀……”

“你喪偶我未娶,你若再跟,別人說不定以為咱倆之間有什麼,這影響多不好呢?”

“桀桀桀……”

“欸!你再跟著我,你家老頭要從……咳咳,跳出來揍我的啊.”

白頭鴦的腳步一頓,終於目露憤怒的精光,並且疑惑地看向藺司沉。

她是個中階boss,意識未覺醒完全,所以只具備三四歲孩童的智力和語言體系,連藺司沉是她同事還是開掛狗都分不清楚,但是,按理說她已經具備了部分的思考能力和語言系統,尤其是聽到某些在意的內容時,會立刻警鈴大作地回過神來:

“臭老頭!殺了他!”

藺司沉腳步一頓,看向白頭鴦,深邃的眉眼裡竟有幾分惋惜的神色——白頭鴛其實早就死了,死前把自己的全部修為都給了白頭鴦,所以白頭鴦才能升級成中階boss,但白頭鴛為了不讓妻子難過,編篡了個不怎麼美麗的謊言,所以白頭鴦到現在還以為,自己的丈夫拋棄了她,去找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們日日快活去了。

“好好好,殺了他,”藺司沉順著她的話順嘴道,“不過鴦姐,你跟著我也沒用,我這個人,只會練劍,不殺生的.”

“桀桀桀……滿嘴謊言!”

白頭鴦渾濁的眼珠子一轉,啪的一下將一張薄薄的紙貼在藺司沉的胸前。

藺司沉眨眨眼睛向自己的胸口望去,只見那紙上的墨跡新鮮:

《系統通知》

“閶門驛站”副本首領白頭鴦:我們接到舉報,在您2097年6月2日20:30發生的戰鬥工作中,可能有玩家使用了外掛,系統查詢到的玩家id:

【沉(91131)】;

【雪(7532286)】;

請在24h內查明異常,祝您工作生活愉快。

“哦,所以你這是加了個班啊?怪不得這麼暴躁.”

藺司沉若有所思地嘖兩聲,“不過我們可沒有開掛哦,不信?那你可以帶我去決鬥場嘛.”

決鬥場。

顧名思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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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完全遮蔽外部訊號的試煉場地,也就是說就算有掛,也完全打不開,就像重要考場周圍設定的手機訊號遮蔽器一樣。

如果藺司沉能在決鬥場中,把方才戰鬥中的招術再次打出來,那便能證明沒有開掛。

可是如若一旦判定異常,那是要封號處理的。

說話間,決鬥場的大門已然開啟,藺司沉揹著他的劍走進去,白頭鴦打量著他的身形,目光懷疑地走在後面,似乎在想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熟悉的背影。

待到兩人都在決鬥場站定,但聽“嗙”的一聲!

白頭鴦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便應聲倒地!

一招“肅清之刃”發生在秒內,於是決鬥場的特效,在1秒內便消失,周遭又恢復了一片梧桐林的靜默。

空中飛起一抹白影,接住白頭鴦從空中墜落的身體。

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而一個古老的梧桐樹下,坐著一個緇衣長髮的美麗青年,看向空中,目睹著一道白影在月色下從容降落。

“你怎麼還在這兒?”

封徴雪緊蹙起眉頭,看向藺司沉懷中重傷的白頭鴦:

“白頭鴦讓我等她.”

“那你就乖乖地等著了?你是以為她像那些生病的npc一樣,要找你看病?”

封徴雪面色不悅,不接話卻反問道:“她怎麼了?”

“這可不賴我啊,是她硬要打.”

藺司沉將白頭鴦在梧桐樹下放平,封徴雪走向前去,檢視了白頭鴦的情況,順手使用技能,將白頭鴦的重傷救治起來,當封徴雪目光輕輕落在白頭鴦的身體上,藺司沉細微地挑了一下眉,淡淡地看著封徴雪:

“原來你的蘇息技能,真的點了30級,你點這麼多做什麼?”

“多麼?”

封徴雪面無表情道:“可是即便在遊戲裡,也依然救不了所有人.”

白頭鴦沒聽懂,可藺司沉卻聽懂了。

封徴雪指的,是那些像白頭鴛一樣死去的npc。

封徴雪方才在等待的過程中,便查閱了白頭鴦的個人設定。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賀鑄的這句詩句,便是遊戲劇情策劃借鑑過來給“白頭鴛”和“白頭鴦”這對怨侶設計的既定命運——別說是封徴雪的杏林“蘇息”技能點到30級,就算100級,大概都救不回白頭鴦的愛人。

封徴雪將白頭鴦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綠色光芒溫柔又緩慢地覆蓋在老年人鼓出的小腹上,由於這些除了蘇息以外的杏林技能都只有一級,所以白頭鴦的血條只能極其慢速地增長。

但藺司沉看得津津有味,“你給npc開的藥方,都是調理身體的——你好像很討厭這種速成的加血方式.”

“所有治療門派的技能,都是使‘患者’迅速恢復戰鬥能力,我開的藥方卻是幫患者慢慢調理內息,和遊戲技能基本上沒關係了.”

藺司沉的表情很溫和,雙手輕輕地搭在一塊大石頭上,目光堪稱輕柔地注視著封徴雪濃密的墨灑長髮,近乎是自言自語,小聲喃喃道:“都說醫者難自醫,你救了這麼多人,為何不救自己?”

“什麼?”

封徴雪抬了下眼,眉心冷淡的凝著,像忍受著熟悉的痛楚,“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藺司沉輕輕搖頭,眼中的眸色更深,似是在用輕佻的笑意掩飾遺憾:“沒事,我剛剛說,大夫真的很溫柔.”

“……”

藺司沉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封徴雪思緒有些放空,又垂下頭去,沒接話,不知是不想接還是怎的,過了一會兒,便聽藺司沉又不懷好意地搭訕道:

“但大夫給我開得藥方,怎麼沒把我醫好?”

封徴雪蹙起眉頭,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敢提。

約莫兩個月前,二人第一次見面。

這人把草堂門一關,直接就要褪褲子——說是得知草堂有一個給首領看病的神醫,特此聞風而來,最近有些男科問題,一打架下面就撐“帳篷”。

封徴雪還沒見過能流利對話的npc,自然就將這人歸為想鬧事的玩家,所以隨便開了一份益智補腦的藥方,將人給打發了。

然而此時此刻,封徴雪的目光順著這人的下.身看去,但見那厚厚的白袍之下,有一個明顯的小帳篷。

封徴雪一愣,目光都都有些呆住。

難不成……

不是耍流氓……

是真的?

封徴雪耳根臊紅了一半,就聽藺司沉道:

“所以到底能不能治,大夫?”

“能,不過你先離我遠點.”

“我離你還不夠遠?都半尺遠了.”

“……”

封徴雪目光淡然,平靜地給出一個大夫的專業建議道:“如果是遊戲bug,我建議你上報系統管理員;如果是本身疾病,我還是建議你登出遊戲,去大醫院找個男科掛號,而不是在遊戲裡找我.”

“可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男人故作悵然,很輕地嘆了口氣,“你可知道那些男科醫院排隊的都是些什麼人?養胃男,早寫男,沒毒男,像我這般的,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封徴雪蹙眉道:“你這都是什麼歪理,生病了就看病,不都是病人嗎.”

“既然您都不願意治,我看我也是無藥可救.”

“……?”

封徴雪看精神病似的瞅了藺司沉一眼,仍覺這人最該看看的是腦子。

就聽白頭鴦悠悠轉醒道:“想當年,我家老頭子也是這樣追我的,沒臉沒皮的.”

封徴雪看向藺司沉與白頭鴦之間,目光謹慎逡巡,似乎在對比相似之處。

如果npc也有求偶等社會性行為,那眼前這人,有沒有可能…

是個具有完全自主意識的高階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