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程嘉定貼對聯,雲淺站在稍後的位置給他指揮,確定兩邊同一高度。
“低點。”
她認真地對比,繼續調整,“太低了,稍微再高點。”
程嘉定全程無半點不耐煩,聽從她的安排,上上下下地調節位置。屋子裡的窗花和掛件,都是雲淺幫他貼的,沒有說話,一個人安靜地幹活。
她單純地想,早結束,早離開。同時心裡也緊張,程嘉定會不會出爾反爾,扣著她的東西不還她。
洗手出來,她看向翹著二郎腿閒適地坐在沙發上的程嘉定,沒有靠近,出聲問:“我的戒指呢?”
對方下巴微揚,指著面前的茶几臺。
雲淺走過去。
戒指果然放在上面,一眼就看見。只是她剛戴上,就被身後的男人拉住手腕,用力往後一拽。
雲淺毫無準備,身形趔趄倒坐在程嘉定的大腿上,順勢被他摟著腰,整具身子的重量都傾到他懷裡,雙腳離地,想起都起不來。
她推他的胸膛,嗓音羞憤,“放我起來!”
程嘉定偏越抱越緊,下巴從後面擔在她肩上,側臉壓著她溫熱的頸窩,親暱地蹭著,語氣悵然若失:“放開你就走了,我想你陪著我……”
男人脆弱直白的話震得雲淺停下掙扎,沉默片刻,才繼續掰他環在她腰上的手。卻不敵他強勁的力道,腰肢被他越纏越緊,勒得有點喘不上氣。
她脖子不受控地往後仰,臉憋紅了,有點不知所措的煩躁:“你快放開我……我們分手了,不許你再這樣……”
掙扎時,她重新戴在指間的戒指摩擦著程嘉定的手背,反反覆覆,硌出淺淡紅印,可映到他心裡,割開鮮血淋漓的口子。
他疼,他想要她慰藉。
程嘉定反握住她戴著別人送的戒指的手,低頭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唇舌相抵,津液交融,親得深又重。
雲淺背身仰躺在他寬闊的懷中,仰著頭被吻,氣息被盡數掠奪,雙手也被他握住,強勢地十指交纏。
他剛開始手上力道強勢,很明顯在壓制她的反抗。漸漸,她被吻得喘不上氣,身子無力,手指也跟著綿軟,他就開始輕輕捻揉摩挲,小動作溫柔又繾綣。
雲淺的唇很快被他吸咬得紅腫,吮嘖聲響徹寬敞明亮的臥室,聲音曖昧,聽得人耳根赤紅,雙眼盈生霧氣,迷離又動人。
程嘉定的手往她毛衣上竄的腰間滑去,是一截雪白,溫熱掌腹熨貼著瑩潤細膩的面板,輕輕摩挲,激得意識暈乎的雲淺心跳驟然加速,眼神一剎清明。
她一把扣住他要繼續往上的手,扭頭躲開熾熱到快要深喉的吻,有氣無力的:“不許……”
程嘉定沉默片刻,手沒再動,強勢的吻再度俯下,含住女人腫脹的唇,堵住所有細密的嗚咽。
“……”
雲淺沒想到,他這般無恥。
闇昧的氣氛早就隨著他差點越界的動作散了,她現在很清醒,感受著舌根的灼感和痛意,眼神下狠,用力咬他在她口中胡作非為的舌尖。
“唔……”
程嘉定濃眉擰在一起,鬆開被蹂躪得通紅的唇,低頭看懷中紅著臉眸色清亮的女人,痛得嗓音發澀:“對我這麼狠?”
“你自找的。”
雲淺真的生氣了。
她說了很多次,他們分手了。但他完全忽視她發出的聲音,還和以前戀愛時那樣,說抱就抱,說親就親,甚至想做得更過火。
程嘉定被她看得心裡不舒服,像挑釁似的,扣住她下巴,還要繼續親。
雲淺忍無可忍,抬手扇了一巴掌,沒想到指甲劃過他的臉,留下一道紅印子。
但這在打碎人傲骨的巴掌聲中不算什麼。
程嘉定稍側著臉,頰邊生出模糊的指印,夾著淡淡血痕,在這張因痞俊而濃墨重彩的帥臉上透出乖戾的氣息。
客廳凝著暴風雨前的寧靜,滿室闃寂,唯有兩道氣息在暗自交疊,無聲地與彼此、與自已,做著思想的鬥爭。
雲淺喉頭滾動,心神不安。扇巴掌時情緒太上頭,現在冷靜下來,覺得太傷人自尊,有點刻薄。
但她絕不會給他道歉。
看著他寒沉陰鬱的面色,雲淺拿起旁邊的棉襖,什麼都沒說,落荒而逃。
房門啪的一聲合上,程嘉定感覺震得整棟公寓都在晃,連帶他的心,像從養育它近二十年的血肉裡被連根帶起,疼得他喘氣都生不如死。
……
從程嘉定那兒逃回來,雲淺把自已鎖在家裡,哪也不去,誰都不聯絡。她封閉了手機,不想聽到任何關於程嘉定的訊息。
兩天,聽著很短,她卻感覺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期間,雲鴻文偶爾來關心,字字不提程嘉定,卻明裡暗裡猜測她失戀,勸她去旅遊轉移注意力,別進死衚衕。雲翼出了院,也會給她送吃的,說除夕夜帶她出去放煙花。
她全拒絕了。
除夕禁燃炮竹,雲淺夜裡從家裡出來,漫無目的往前開車,想一個人散散心。開著開著,她不知不覺到了什剎海。
停了車,她眼神茫然地往前走,吹著夜裡冷冽的風,黯淡心情漸漸明朗。
原以為在這個萬家團聚的好日子,外面肯定清淨,沒想到,大晚上出來閒逛的人還挺多。
雲淺沿著湖邊往前走,不小心撞到迎面跑來的小女孩,對方膝蓋一軟,嘭的撲倒在地。
“沒事吧?”
她趕忙去扶。
就迎見一張十分熟悉的小臉。
“程嘉宜?”
雲淺眉心蹙起,才注意到對方凌亂的頭髮和染著汙漬的衣服,臉上還有眼淚,模樣倒像是一路流浪到這裡,可憐又讓人心疼。
但她見到熟人,不僅不求助回家,還一副蓄力要跑的樣子。
就被雲淺拽著衣服控制住,語氣恨鐵不成鋼:“你大晚上不回家要去哪?一個小女孩多危險不知道嗎?”
程嘉宜眼看跑不了,癟癟嘴角,小聲反駁:“是我哥讓我滾的。”
“……”
雲淺表情一變,沉默片刻,問道,“你又逃學了?”
聞言,程嘉宜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小小年紀就會輕蔑地笑:“不是我的錯好嗎。是他發神經,突然叫我滾。姐姐你放心,我會反抗,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
“……”
雲淺不敢想象,她如此偏激。
她不放心地拉住程嘉宜的手,溫柔卻不失強勢:“別聽他的,我送你回家。”
程嘉宜搖頭:“我不回。”
雲淺不太會照顧小孩,心生無力,左右環顧著,想給她找點甜頭,問道,“我給你買些吃的,或者玩的,你乖乖回家好嗎?外面真的太危險了。”
程嘉宜沒出聲,看似動了心思。
雲淺挑眉,等她做決定。
就見小女孩拉開斜挎揹著的毛絨包包,掏出兩盒長長的東西,把其中一盒遞給雲淺。
後者剛要問是什麼,就看到盒子上的文字:仙女棒。
“哪來的?”
她問程嘉宜。
後者嘿嘿一笑:“偷我哥的。”
“……”
雲淺後悔問了。
“你什麼意思?放完就願意回家了?”
程嘉宜嗯聲:“放完我會開心。”
雲淺說了聲好,問她:“你帶打火機了嗎?”
程嘉宜就把兜裡沉甸甸的東西給她。
雲淺看著,瞳孔不受控地緊縮,深吸一口氣。這個打火機,也是程嘉定的。
她不想碰,但不能讓小女孩點火,只能硬著頭皮接過來,帶程嘉宜到旁邊避風的地方。
倏地,火苗竄起,仙女棒迸濺火花,愛心形狀的小煙花射出燦爛的光點,簇簇散開。明亮光暈映在兩人眼底,帶出不受控的笑意,深邃又清晰。
雲淺的心情跟著變好。
她給程嘉宜也點了一個,到最後,兩人一手一個,傻傻地朝兩個方向畫著圈圈,唇角上揚。
“開心了嗎?”
雲淺問眼中亮晶晶的程嘉宜。
小女孩連連點頭:“開心。”
在煙花燒得最熱烈時,雲淺盯著看的眼睛有點失焦,陷入眼前短暫的幸福之中。
程嘉宜心虛地看了眼不遠處,才問雲淺:“那姐姐你有開心點嗎?”
雲淺嗯聲。
這麼輕鬆的快樂,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她無意識地喃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