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森走了，雲淺有些不知如何面對程嘉定。
眼神跟著離開的背影飄遠。
半天不轉回頭。
程嘉定坐在她對面，清雋的手指敲了下桌子，眉間淡淡，讓人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雲淺不得不轉臉看他。
四目對視的瞬間，她抿唇笑笑，努力在臉上擠出示好的表情，溫聲道，“你來啦，吃飯了嗎？”
程嘉定挑了下眉，嗓音低又沉：“一個人吃不吃飯不重要。”
“……”
雲淺語塞。
她稍微有點尷尬，咬著唇角，表情陷入一種難言的糾結。沉默片刻，她小聲開口：“我請你的朋友吃飯，錯了嗎？”
“沒錯。”
程嘉定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輕聲笑了下，“但請梁靖森真是沒必要，他那個大胃王會把你吃窮。”
雲淺神情一怔。
就聽他繼續說：“你現在都想出去兼職了，還請他來這種地方消費，笨不笨吶。”
“……”
原來他是站在她的角度在考慮。
雲淺懸起的心穩穩落下，再看他，眼中都有自信，解釋道，“第一次單獨請他吃飯，不想顯得小氣。”
至於真相是什麼，她不能如實告訴程嘉定。
她這頓飯是奔著讓梁靖森給她打小報告的念頭來的。
程嘉定從始至終都沒有真生氣，只是覺得雲淺現在的生活會很窘迫，為她擔心。送她去律所回來那天，他給她的卡被她拒絕。
雲淺坦蕩地講：“我沒有花別人錢的習慣。”
哪怕是男女朋友，她也不想在戀愛過程中拿他的好處。她喜歡分明一些，更多的專注自已。
程嘉定也不是強迫人的性子，只囑咐，讓她有麻煩記得來找他。
兩人表面說好，程嘉定才放棄繼續給卡。
所以今日，他會擔心她還有沒有資金生活。
“我後來找律師諮詢過。”程嘉定先轉移了話題，“只要你這邊上訴，對方必敗。甚至不止你媽媽留給你的那份財產，你爸名下的資產，將來有朝一日，你也應該分佔大頭。”
雲家的公司早些年是雲鴻文和前妻共同創業的。
他說的這些雲淺都知道。
那天在雲家吵架，她是一時情緒上頭，才說要淨身出戶。後來冷靜下來想想，雲鴻文是她的父親，他的財產，她自然是有繼承權的。
不能拱手讓給繼母和不親近的弟弟。
這完全是仇者快。
“我想通了一件事。”
雲淺昏沉多日的腦袋如同茅塞頓開，圓潤的杏眸泛起晶亮光色，說道，“我不該和我爸鬧得這麼僵，不然哪天他真生氣，我真是要淨身出戶了。”
沒媽的孩子很可憐的。
她得多為自已考慮。
在雲淺家裡這件事上，程嘉定的態度始終沒變，就是支援她的決定。她如果想來硬的，他會找人為她出頭。她若想迂迴，他便認同她。
“等會兒送你回家。”
他一眼就看出雲淺現在的心思。
後者點了下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先陪你去給妹妹買禮物。”
程嘉定神色詫異，但很快恢復正常，笑著問：“梁靖森給了你很多我的情報吧？讓你對我的行程瞭如指掌。”
“……”
沒這麼嚴重，但她的心思確實如他所說。
雲淺喉頭滾動，小心翼翼地問：“會讓你感到被冒犯嗎？”
程嘉定挑眉，一副不甚在乎的樣子，嗓調散漫：“隨便問，最好是多陪陪我。”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雖然有笑，但會讓人分辨不清他話語的真假，不確定他是否在開玩笑。
雲淺眯眼，細細地看。
輕而易舉就被程嘉定逮到。
他面容柔和，聲音放輕，極具寵溺韻味：“我缺愛，以後多多愛我。”
“……”
雲淺的臉騰地一熱。
她抬手揉揉滾燙的耳朵，眼神飄忽躲開，羞澀地囁喏：“這麼說，我還缺愛呢……”
程嘉定的耳朵向來懂時機的重要性，把雲淺的悄聲心裡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點點頭，深邃目光落在她臉上，唇角彎起：“等會兒也給淺淺妹妹買個禮物。”
“我才不要……”
雲淺紅著耳朵嘁了一聲。
其實心裡很想要。
他們交往的時間不長，程嘉定只在去年國慶的時候送她一條圍巾，後面沒有送過她禮物。
程嘉定也想到這一茬，帶她離開時，突然反省自已：“我這個男朋友當得真不稱職，都沒送過你什麼東西。”
雲淺其實並不想要他花重金拿下的禮物，她想要的是他關心她的喜好，瞭解她。
她糾結著要不要說，就沒接話。
從餐廳出來，程嘉定轉頭看一路沉默的雲淺，停下腳步。
雲淺餘光注意到他的節奏，跟著駐足，同樣仰頭看他。
就見程嘉定稍稍俯身，雙手搭在她肩上，像是安撫一般緩緩摩挲著，嗓調低沉又有耐心：“我覺得我們下午要找個安靜的環境獨處，我們缺乏溝通。”
他湊得太近，雲淺目光縱使躲閃，都能看清他挺直的鼻樑和鴉羽般的眼睫，慌得胸口怦怦亂跳，雙手在腿側蜷緊，強撐鎮定。
她點點頭，軟聲說了句好。
上了車，雲淺先陪程嘉定去給程嘉宜買禮物。她也是剛知道，程嘉宜要過生日了。
想了想，雲淺決定：“我也送她一個禮物吧。”
程嘉定車技熟練，等紅綠燈時，牽起她的手，把玩似的揉搓著她軟嫩的指肚，捏出各種形狀。
雲淺低頭看著，嘴角輕微勾起。
“以什麼身份送？”
聞言，雲淺臉上的笑意一凝。她試圖分辨，他話裡的態度是支援，還是反對。
難道交淺言深了？
雲淺還在糾結，前方紅燈變綠，程嘉定鬆開了她的手。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
心中難言一種微妙的失落感。
她嗓音細緊：“以你……朋友的身份送，或者，就當是蘇阿姨朋友家的姐姐送給她的……”
霎時，車廂被沉默吞沒。
許久才響起男人一道哼笑：“你騙我媽就算了，怎麼？連小學生都不放過？”
“……”
雲淺反應遲鈍，蹙著眉，努力在想自已何時欺騙過蘇阿姨。
就被程嘉定的捏臉動作痛了個清醒。
她吃痛嚶嚀：“小心開車……”
耳邊是他隱約不滿的腔調：“你是我物件，程嘉宜是不是得喊你一聲嫂子？什麼朋友，妹妹，我家不興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