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劍指著走在最後面的大和守安定，指尖都在顫抖：“你你你……你不是……”

他飛速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矇眼少年，又看了一眼宛如新生的加州清光，忽然反應過來剛剛坐在這裡的時候，清光手裡抱著的就似乎不是他自己的本體刀，而是大和守安定啊！

察覺到小天狗的震驚，加州清光偷偷瞅了一眼正在山姥切幫助下坐到主位上的萬葉，隨後快速對今劍露出一個驕傲的表情。

還得是我下手快吧！

安定默默踩了一腳清光那剛擦出來的小皮鞋，而後轉頭對今劍微笑了一下。

隱隱約約聽到門口有什麼動靜的萬葉疑惑地戳了戳藥研：“發生了什麼？”

藥研冷冷掃視了一遍蠢蠢欲動的幾人，安撫萬葉道：“沒事兒，只是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向大將問好了.”

“嗯？”

對於藥研的解釋，萬葉表示質疑，他已經聞到那股火藥味兒了。

似乎看出了萬葉在想什麼，作為初始刀的山姥切一眼瞪向今劍與加州清光，示意兩個人趕緊坐回去。

隨後他扶著萬葉坐下：“主人不必想那麼多，本丸裡的刀劍都很和睦，大家都是好.孩.子.”

被本丸練度最高的初始刀威脅，今劍默默嚥了口口水，最後瞅了一眼安定後又坐了回去。

聽著眾人似乎都已經落座，萬葉輕聲說道：“初次見面，我是時之政府剛剛指派給a1029號本號的審神者。

我的名字是楓原萬葉，將在未來的數十年任職於此，還希望能夠和大家和睦相處.”

跪坐在萬葉身邊的山姥切國廣一愣，還未等他提出問題，下首的藥研便開口問道：“所以，大將與時之政府簽訂的並不是常規的五年合同嗎？”

他有些緊張，畢竟五年的短暫契約對於刀劍來說還是太短了，他們也並不願意經常更換主人這種事。

萬葉點了點頭：“是的。

出於某些特殊的原因，我與時之政府簽訂的是終生契約，在我死去之前我都會擔任a1029號本丸的審神者.”

山姥切國廣握緊了拳頭，對於他們來說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訊息了：“我明白了，主人。

多謝您……願意把餘生交給我們.”

“也不必那麼鄭重，我其實並沒有做過家主的經驗，而我現在的樣子也給不了你們什麼額外的幫助。

一切都按你們的習慣來便好，不必過於遷就我.”

面對這些付喪神過於堅定的承諾，萬葉感到有些心虛。

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畢竟他可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能夠去利用自己兄長的人。

同樣，他也是做出了那種極端“弒神”之舉的不忠之人。

面對這些刀劍付喪神那種熾熱的感情……讓他有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燭臺切光忠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這種話要是讓那位他廚房的夥伴壓切長谷部聽到了，指不定要被理解成什麼樣子，他已經能夠想象到長谷部那副以為自己做的還不夠好的表情了。

“主人，我等是刀劍。

如果您想，把我們當做趁手的武器就可以.”

燭臺切光忠語氣輕鬆，畢竟他在本丸的日子也不短了，當初前代審神者還青澀時候，也曾與萬葉有過同樣的想法。

但其實對於只知道作為武器去殺戮的冰冷鐵器而言，對擇主並沒有那麼過的講究。

不論是土御門還是萬葉，都已經很好了。

萬葉一愣，但也並未將燭臺切的話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有了付喪神的刀劍本質和人類並無區別。

畢竟按照稻妻的傳統，付喪神也算是精怪的一種，也是有感情、有記憶、有屬於自己人格的存在。

他避開這個話題，轉而提起之前狐狸臉囑咐他的話：“關於a1029本丸的情況，時之政府負責與我對接的人員已經敘述過一部分了。

目前的損傷情況我已經透過刀帳查詢過，但十分抱歉，如今我的畫符技藝並不熟練，將所有沉睡刀劍喚醒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

見他第一件事就提起修復受損刀劍的事情，藥研又驚又喜：“大將按照自己的步調來就好，請務必注意自己的身體。

本丸受損的刀劍數量眾多，也不差那幾天.”

“嗯，”萬葉思索了一下，“關於修復的順序……我本意是按照的刀帳的序號順序，你們有別的意見嗎？”

一直仔細聽著的小天狗豎起了耳朵，按照刀帳序號的話，那排在第一位的不就是他們三條家嗎？

不過……

想起三條家的刀劍型別，今劍有些為難。

察覺到藥研與今劍都有些為難，山姥切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主人，刀帳排序在前面的是三條派，三條派的刀劍中不乏有您不熟悉的大太刀與薙刀存在。

而且排序在前的刀劍有三把都是被稱之為‘天下五劍’的存在，您目前還不能熟練使用靈力，這些刀劍可能會為您帶來一些問題.”

“不妨按照刀劍的種類依次修復，從短刀開始如何？短刀們都是很活潑的孩子，也能給您帶來一些樂趣.”

聽到山姥切這麼說，藥研有些緊張。

而一直表現的漠不關心的宗三左文字也提起了興趣，畢竟他們家的小夜左文字與太閣左文字都是短刀。

倒是燭臺切光忠對萬葉哈哈一笑：“那主人可能很快就能看到阿貞了呢.”

“阿貞？”

聽到陌生的名字，萬葉疑惑發問。

但其實……他連說話的這位是誰都不知道。

“太鼓鍾貞宗，也是短刀哦.”

燭臺切率先介紹了自家小夥伴，隨後才向前躬身對萬葉說道：“忘記向主人介紹自己了，我是燭臺切光忠，長船派的太刀.”

今劍也跟著說道：“我是今劍，三條刀派的短刀.”

“歌仙兼定，兼定刀派的打刀，也是風雅之刃.”

隨後，眾人默默把目光投向了宗三左文字。

被大家盯著，宗三左文字沉默一會兒才道：“宗三左文字，左文字家的打刀，天下之主的象徵.”

聽著大家都這麼鄭重的介紹了自己，萬葉也下意識的跟道：“楓原萬葉，稻妻雷電五傳中一心傳刀派的匠人.”

一心傳，是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沒聽說過的流派。

有見過萬葉那把材料、工藝都很特殊的斷刀的山姥切國廣問道：“那主人的那把斷刀……”

“叫萬葉一心哦.”

十分敷衍的給刀取了名字的萬葉語氣還挺自豪。

當年楓原家因為御神刀的事情敗落、被天領奉行抄家，而那把斷刀所使用的原胚就是當時因為圖紙出錯而未能完成的半成品。

萬葉手動將那已經完成了火工鍛打、複合與鍛坯步驟的半成品回爐，最終將太刀的原胚鍛為了更加趁手的打刀。

“不過那只是個誕生了不到一年就折斷了的孩子，自然是不存在付喪神的.”

萬葉的語氣很遺憾，他已經儘量將一心傳的傳承復原了，但還未成年、力量不夠的他並不能完美的鍛造出屬於一心傳的刀。

被冠上“一心”之名的刀，說白了也只是萬葉的嘗試之作。

“大將還小，未來一定會有能夠誕生付喪神的作品的.”

對於藥研藤四郎而言，今天無疑是他這一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不僅有了新的主人，而且萬葉籤的還是終身協議，還有自己的馬上就能和弟弟們見面了……

真的是太好了。

已經察覺到了在場眾人態度的萬葉同意了山姥切國廣的提議，短刀確實是最省時省力的，更何況已經瀏覽過刀帳的他知道本丸中短刀的確佔了很大一部分。

他點了點頭：“那就按照短刀、脅差、打刀、太刀、大太刀、劍、薙刀與槍的順序吧.”

由短到長，由常規刀劍到特殊變種，的確是很合適的順序。

“好，我會依次將他們送到您的居所.”

山姥切回應道。

一天送去兩三把應該就差不多了，太多了恐怕萬葉會很疲憊。

“嗯，那下一件事.”

萬葉點頭，隨後繼續下一個話題：“在我上任之後，本丸的日課會重新啟動，包括日常的出征、遠征等專案。

因為我的情況特殊，過段時間時之政府會送新的狐之助過來協助.”

前任審神者是一位陰陽師，她的助手是她自己帶過來的式神，所以這座本丸並沒有過狐之助。

對於狐之助，本丸眾人並不反感。

因為狐之助從本質來講是協助審神者的式神，而且它自帶的檢測與導航功能也的確很好用。

與眾人敲定了其他細節以後，有些累的萬葉在山姥切的陪伴下回到了已經被換到一樓的居所。

還留在大廣間的亂藤四郎跑到藥研身邊，有些緊張地說道：“主人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們呀，怎麼有些疏遠的感覺？”

藥研一愣，確實，萬葉的態度好的過分，就好像公事公辦一般，對誰都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親切中卻又帶著一些疏離。

“才頭一天見面，很正常，”藥研摸了摸亂的頭，安慰了一下這個因為前主離去而有些患得患失地弟弟，“等時間久了就好.”

亂氣呼呼地鼓起臉，他看了一眼天守閣的方向忽然回頭對藥研說道：“一期哥的存款還在嗎？”

“還在，怎麼了？”

藥研有些疑惑，怎麼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了？

“我想去萬屋給主人挑一點禮物，絕對不能讓山姥切那傢伙搶先了！”

亂鬥志滿滿，對於萬葉來說大家都是新刀，那麼山姥切作為初始刀的優勢便沒有那麼大。

他要幫自家哥哥成為本丸裡的老大！

藥研無奈嘆了口氣：“一期哥的存款應該還剩七八萬小判，你自己看著點用，別等博多回來跟你生氣.”

“不會的不會的，給主人買禮物，就算都花光博多也不會有意見的！”

亂三言兩語決定了那些小判的去向，他相信博多能再掙回來。

“也是，”藥研點點頭，給審神者買禮物的確是正經用途，“那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亂開開心心地帶著一期一振全部的存款出了門，而一直在觀察的歌仙兼定也若有所思：“我要不要也去……”

燭臺切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廚房帶：“別想那麼多，去給主人做一頓大餐接風洗塵吧，就是可惜長谷部不在.”

以長谷部的積極程度，他要是醒著，想來就沒有山姥切什麼事了。

#

幫萬葉換了一套適合休息的浴衣，山姥切國廣一邊收拾他的行李，一邊說道：“主人，還有一件關於你的事情.”

萬葉拆著臉上的繃帶，對自己視力的問題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是時之政府還在堅持給他治療。

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只被神罰剝奪了一種感知……他覺得這個交易還算划算。

他轉向山姥切的方向，楓紅色的眼睛眨了眨：“嗯？怎麼了嗎？”

對上那雙無神的眼睛，山姥切的心揪了一下，隨後複述了一遍上面交代的話：“狐狸臉說您的傷可能需要換一個環境療養，時之政府與本丸所在的空間特殊，並不能很好的觀測法則相關的禁制.”

“上面的意思是希望您搬到現世居住，有利於您的康復.”

山姥切本來對這種可能會導致審神者與刀劍長時間分離的提案有些反感，但不得不承認，真正看到了那雙美麗但是無神的雙眼後……他也想窮盡一切方法讓它重新擁有光芒。

對於萬葉來說，救了他一命的時之政府是合作物件，更是恩人。

而且這種提議明顯是更為他本人著想，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他果斷的回覆道：“我沒有任何意見.”

“那我就去回覆上面了，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土御門家會負責您在現世的身份問題.”

山姥切說道。

當初前代審神者挑選繼任者的時候是透過所有土御門家長輩同意的，而對於土御門家而言，萬葉也算是前代家主的延續。

對於處理萬葉現世身份的問題，土御門家並沒有任何疑議，甚至早在萬葉住療養院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所以在收到山姥切訊息的下一秒，負責對接的土御門成員就發來了已經準備好的資料。

在前代審神者所在的現世，土御門家雖然已經不從事陰陽師的行業，但也是代表官方的大家族。

土御門家族旗下的企業也有不少出色的存在，在整個國家上流都享有相當的權益與地位。

而這一次他們為萬葉準備的身份便是前代家主、同時也是a1029本丸前代審神者的弟弟。

“另外，土御門現任家主留言讓您挑一下在東京的學校.”

說著，山姥切國廣開啟了備選的明路。

土御門家的老宅在京都，但是因為從商的緣故，他們的勢力如今大部分集中在東京。

他們為萬葉挑選的學校也大多都是提前考察過、沒有任何風紀方面問題的，而且大多數中還有屬於他們土御門家自己的族人。

“學校？那是什麼？”

萬葉提出了一個山姥切國廣沒有預料到的問題。

愣了一下後，山姥切解釋道：“是統一接收現代化教育的地方，我們的那個年代被稱為私塾。

不過如今在現世，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能接受教育，因此也不再是私塾了.”

曾經也接受過家族教育的萬葉有些驚訝，在對知識限制很嚴重的提瓦特並沒有像樣的教務系統，他所知道也就只有須彌的教令院。

他也曾去海祇島的反抗軍待過一段時間，甚至不識字計程車兵也不在少數。

所有人都能接受教育的世界……聽起來很美好啊。

對上學有了些興趣的萬葉問道：“這些學校是教的知識不同嗎？”

“並不是，”山姥切搖頭，“只是在學費、教師水平、以及地理位置上不同罷了.”

“原來如此……”

“備選名單中有偏向平民的青春學園與葉瀨，全面發展的帝光、海王，最近幾年擴張很厲害的冰帝，以及被特別標註了的音駒中學.”

簡單介紹了土御門家挑選出的幾所學校，山姥切看向萬葉。

萬葉問道：“音駒中學？”

“據說是現任家主的孫子在唸的學校.”

“哦……”聽到這過於直白的理由，萬葉啞然失笑，“既然沒有什麼不同，那就交給土御門家自行決斷吧.”

“好，過後要用到的盲文教材會送回來，也會有老師連線過來教導您盲文的使用方法.”

土御門家做的可謂是很全面了，甚至連這種細枝末節都安排地十分妥當。

山姥切補充道：“本丸想直接接到現世需要走不短的流程，上面已經在辦這方面的事情了.”

“麻煩了.”

萬葉正想問一下關於本丸落戶的問題，便聽到了門口處有動靜。

飛速分辨出腳步聲主人的萬葉出聲問道：“亂？有什麼事嗎？”

被抓到的亂推開門走了進來：“有、有一個禮物想要送給主人！”

“禮物？”

萬葉一愣，但還是讓夜訪的小短刀進來了：“是什麼禮物？”

亂把背在後面手拿出來，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出現在了萬葉的耳中。

“聽藥研哥哥說，主人主要依靠回聲判斷障壁，所以我就去挑了一條髮帶回來，這樣主人就不用擔心沒有聲源了.”

亂手裡握著一條楓紅色的精緻髮帶，上面刺繡著瑰麗的楓葉圖紋，髮帶的末端繫了兩個精巧的小鈴鐺。

萬葉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這些刀劍真的會如此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畢竟在他的概念中，他們只是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

見萬葉遲遲不出聲，以為他不喜歡這份禮物的亂後退了一步，就在他準備告罪跑出去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萬葉的笑聲。

“那就過來幫我帶上吧，你的禮物很有用，我很喜歡.”

亂睜大了眼睛，連忙脫了鞋走進房間，在萬葉的身邊輕輕坐下：“主人喜歡什麼樣的髮型？”

略微思索了一下，萬葉說道：“高馬尾吧.”

——和那個他再也見不到了的人一樣。

“好.”

仔仔細細的為萬葉束起了頭髮，亂鼻子有點酸：“以後主人要梳頭都可以找我，我手藝很好的.”

萬葉伸手摸了摸那條髮帶，笑道：“那就麻煩小亂了.”

被喊了暱稱的亂幾乎是飄出去的，那副樣子讓山姥切看了都覺得震驚。

察覺到山姥切情緒不對，萬葉抬頭轉向他：“怎麼了嗎？山姥切？”

“其實，山姥切國廣是一把仿刀.”

山姥切走到萬葉的床前緩緩跪下，“嚴格意義上來講，不論是山姥切、還是國廣都不是獨屬於我的名字.”

“所以，我希望您能稱呼我為‘切國’，我的主人.”

萬葉輕輕一笑，現在的他已經知道了，這些刀劍付喪神就是這般感情純淨的存在。

忠誠、熾烈，他們已經把全身心託付給了他這位新上任的主人。

這份沉重的感情……他不會辜負。

“那以後就多多指教了，切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