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高速上疾馳,吳慮點燃一支菸心不在焉的燒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蘿莉擺弄著手裡的棒棒糖,冷畫屏安靜的翻著書,看似各幹各的,其實注意力都在他的背影上。
老舊的車載音響裡播放著當下流行的歌曲《赤伶》。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吳慮,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首曲子我就想起了那個裴硯之。”
冷畫屏合上書本輕聲道。
吳慮偏過頭卻沒有轉過來,頓了頓點頭道:“你說得對。這首歌的背景說得就是一個戲子為了堅守心中的那片白,以身殉道的故事。”
他彈掉手裡的菸灰,很沒素質地將菸頭丟出窗外,用金陵話罵了一句:“你說這不是代幣嗎?外面殺人放火管他吊事,活著不好嗎?”
沉默了片刻,他又手忙腳亂地點燃了一支:“我想了想發現,好像其實我也是這樣的吊人。”
冷畫屏聽著他的滿口穢語撲哧一聲掩面笑開了,笑了好一會兒,才收斂笑意幽幽嘆道。
“吳慮,你知道嗎?你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這一點,明明滿腹牢騷,遇到不平的事,卻就是看不過眼。”
“明明知道吃力不討好,你就是犯賤去做。”
“聖人常說要知行合一,你就是那種不知卻偏要行的人。”
冷畫屏的眼中彷彿有水波在盪漾:“就像那年,你明明可以什麼都不做的躲在車廂裡,你卻像個傻瓜一樣衝入我的魘界,試圖拯救那些死了很久的人。”
“你真傻。”
“嘿嘿...”
吳慮低聲笑著,笑著笑著就笑開了,笑得肩膀顫抖。
小蘿莉拍打著座椅靠背,嘟起嘴巴抱怨:“爸爸,你在開車呢!矜持點!這輛老寶馬要是磕碰到了,你又得心疼的睡不著覺了。”
“咳咳...我儘量嚴肅。”
吳慮連忙認錯,而後對冷畫屏笑道:“畫屏,這世界真奇怪。西裝革履的人們一面嘲笑傻子,一面又指望傻子來挽救這個世界。”
“看來我們這些人天生就適合做傻子,傻子好,傻子可以用傻氣點綴世界。”
冷畫屏也是咯咯咯的笑,然後輕聲問道:“接下來路,咱們怎麼走?”
吳慮掐滅菸頭丟進菸灰缸,油門逐漸輕快。
“我想想。”
“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需要打掃好久。”
他從兜裡掏出一枚古幣:“這個昊天通寶的事情不能掉以輕心,我感覺這背後有驚天的大陰謀,咱們要重視。”
說到陰謀,吳慮頓了頓,心中一個巨大的問號升起:“那個錢毅到底是誰,一面想要奪走自已的眼睛,一面又教會他不少本事,而這幾年如銷聲匿跡般,再沒出現過。這兩件事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冷畫屏見他不說話,問道:“怎麼了?”
吳慮撓了撓頭,岔開話題:“沒事,就是在想一些東西。”
冷畫屏趴在座椅靠枕上,近的幾乎快挨著他的後頸:“你怎麼光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不想想自已以後怎麼樣嗎?”
“現在咱們的房子大了,我想過年時把奶奶接過來一起住,她要不願意,那就在農村僱人建一棟小樓,總之不分開。”
“還有,之前一直答應吳水靈靈蓋一座自來水廠,我得把這事落實了。咱不差錢。”
“耶!”
小蘿莉在後座高興的幾乎跳了起來,想當初她抱著自來水龍頭啃,那驚人的水費可是讓吳慮心痛了好久。
“還有畫屏你。”
“我?我怎麼了?”冷畫屏露出好奇俏皮之色。
“我準備在寧江建幾座祠堂收集香火,以做慈善的名義。”
“我之前找殷老頭瞭解過,你身上沾染的業力太盛,一輩子都不得超脫,而能救你的只有行善收集香火。就跟古代那個水鬼,受香火供奉成就城隍位一個道理。”
“用這種方式,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洗刷完業力,浴火重生。到時候我再想辦法給你重新塑造個身體,這樣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吳慮,你...”冷畫屏美眸中水澤流轉,沒想到當初隨口一說,這個男人真的一直惦記著。
“哦,還有林曜那小子,我看他印堂發黑,一副衰樣,一定是跟美豔女鬼搞上了,我回頭非要給他治治,這口味,嘖嘖嘖。”
吳慮喋喋不休的說著一些瑣事,冷畫屏狠狠白了他一眼,硬是沒有搭話,只不過紅霞早已佈滿了耳後根。
“冷姐姐,你很熱嗎,耳道怎麼紅了?你不是一直冰冰涼涼的嗎?”小蘿莉好奇打量著她。
冷畫屏捏住吳水靈靈的小臉,佯嗔道:“小丫頭,叫你多嘴。”
吳慮看著後視鏡兩個妹子的可愛模樣,莞爾一笑,便提了一嘴:“畫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冷畫屏湊到他的耳邊吐氣如蘭:“自先生那天揹著我亡命逃竄的那一刻起,你還能擺脫得掉我這個小女鬼嗎?咯咯咯...”
老汽車在路上左搖右晃了好一會兒,才趨向平穩。
車裡清脆的笑聲卻在繚繞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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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