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愣了愣,似乎也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般乾脆。
只是轉瞬而已,他便又恢復了從前的澹然,道:“好,待王上下朝之後我會轉達的,今夜有勞阿嫵姑姑了。”
阿嫵抱著商喜衝他屈了屈膝,“多謝李默公公。”
商喜趴在阿嫵肩頭看向李默,只見他獨自立在門外任由冷風吹動衣衫,久久未動。
阿嫵拒絕得好霸氣。
她好愛阿嫵。
雖然暴君昨夜待她還算不錯,可哪裡能比得上細緻入微又溫柔和善的阿嫵。
只是所有人都沒能料到,王上將公主搬去蘭軒不成,竟將所有奏摺搬去了公主的梧桐苑,夜裡也在偏殿歇著。
梧桐樹上棲鳳凰,暴君這是在對全天下宣佈,他的女兒是九天翱翔的鳳。
自從暴君搬來商喜這裡之後,成日都要將她帶在身邊,阿嫵餵奶時也尋不著空,只好盛在瓶子裡餵給她喝。
商喜已經很久沒有窩在阿嫵懷裡舒舒服服喝奶了。
她永遠都忘不了暴君頭一次見到阿嫵用奶瓶餵奶時的場景。
“這是什麼?”男人筆尖微頓,眉頭鎖著。
阿嫵頓了頓,“回陛下,這是……母乳。”
商喜抱著奶瓶吃得正香,心裡默默抱怨起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來了,阿嫵別無他法,為了不餓著她只好出此下策。
“吃得這麼香?”暴君隨手扔下摺子,竟起身朝她這邊走過來了,“孤來試試。”
哎?看就看,搶她的奶瓶子做什麼?
商喜後知後覺意識到暴君這是打算親自給她餵奶。
男人沒什麼經驗,動作顯得沒輕沒重,商喜竭力調整了數次才堪堪逃過被嗆上幾口的命運,不免有點欲哭無淚。
暴君,快停下來吧……
當暴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的時候,商喜恍然意識到她方才竟一時沒摟住,出於本能地一腳踹開了他的手。
商扶伶轉頭看向阿嫵,怒意隱隱。
“她踢孤是什麼意思?”
阿嫵愣了愣,聲音顯得不如往常有底氣,“這……許是公主知道王上日理萬機,恐您勞累,這才……”
阿嫵還真是會給暴君留面子,可惜了,她才不是擔心暴君勞累呢,只是單純不喜歡被他喂而已。
暴君目光幽沉盯著她看了半晌,不由地令人有些發毛。
霍然,他起了身將盛著母乳的奶瓶砰的一聲立在了桌桉上,精緻小巧的瓶子夾在明黃肅穆的奏摺之間顯得有些突兀。
“不許吃了。”
阿嫵愣怔了片刻,怎麼也想不到這夾帶著私人情緒的賭氣話語是出自王的口中。
商扶伶似是氣尤未消,側過身子恰巧與她視線相撞,那對漆黑水靈的眸子裡寫滿了委屈與埋怨。
“瞪孤?”他氣不過,順手又將奏摺中間的奶瓶拿了起來,挑釁般地衝她使勁晃了晃,“以後都不許吃了。”
阿嫵輕嘆,從前未曾發覺過王上竟也如此孩子氣。
商喜並沒意識到暴君此舉是在逗弄她收穫愉悅,滿腦子都覺得他這是要活活餓死她。
商扶伶見小東西半天沒反應,拎著奶瓶再次湊過來,半是誘惑半是威脅道:“哭一個,哭了孤就還給你。”
真是幼稚鬼。
不理他。
暴君眯了眸子,眼神銳利似刃,宛如要將她生生吞進肚子裡一般,“你敢無視孤?”
阿嫵見狀立馬上前調停:“王上,公主還小,聽不懂大人說話的。”
雖然阿嫵知道很多時候公主是能夠根據不同情景給出反應的,可眼下這樣的說辭總不會有錯。
暴君皺著眉頭挖苦,“聽不懂?這麼蠢?”
商喜仍是不理睬他,繼續做無視狀。
管他怎麼說,反正最後還是把奶瓶還給她了。
雖然暴君私下裡有些時候幼稚得很,但摸著良心講商喜還是動容的,畢竟自從麗妃那件事情之後暴君再也沒有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反正終歸不是為了害她就是了。
不過萬事皆有利有弊,暴君此舉雖保證了她的安全,卻害得她一連數月都不曾見到幾個哥哥。
不苟言笑的父王整日在梧桐苑議政,商肆他們就算是有十個膽子都不敢過來。
再有就是,暴君似乎正無意識地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這兩日趁著暴君上早朝,商喜從若若口中得知了一個關於自己的訊息。
如今朝中眾人早已心生不滿,民巷坊間更是鬧得沸沸揚揚,聲稱公主是妖孽現世,是勾魂索命的惡鬼,為的就是迷惑王上,亡他大辰。
好傢伙,又不是她求著暴君巴巴地搬過來陪她,這可真是好大一頂屎盆子。
阿嫵只是輕嘆,自始至終未曾發過一言。
待到暴君下了朝回來,阿嫵這才開口,像是早已暗自忖度無數遭。
“如今朝堂之言已傳入後宮,王上只有搬回蘭軒才能平息此事。”
商喜在暴君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點了頭。
商扶伶微微閤眼,伸手揉了揉眉心,道:“那些老東西的話,孤不在意。”
他倒真是任性。
就在商喜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時候,忽地聽見阿嫵撲通一聲跪下了。
“王上自然有不在意萬般非議的資本,可公主沒有,她還這樣小,王上您的疼愛對她而言是恩寵,卻也是囚籠,”阿嫵目光倔強,毫不退讓,“在利刃襲來時無法自保,只能看著自己送命的囚籠。”
高高在上的王如此寵愛一個孩子,不僅對內容易惹得群臣激憤,對外更是暴露了軟肋,因而無論是對暴君還是對她,都是危險。
阿嫵方才說得不錯,暴君此舉的確得不償失。
誰料商扶伶徑自思索片刻,卻忽地轉了話題。
“當年之事……你可怨孤?”
當年?莫非阿嫵與暴君之間還有些隱秘的過往不成?
商喜忍不住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可阿嫵卻只是默默低著頭,沒有說話。
暴君眼神明明滅滅,終究歸於一聲輕嘆,“若有一日你想離開上安,孤……”
“王上,”阿嫵抬頭打斷他,眼神堅定,“奴不想。”
商扶伶唇線緊抿,若有所思。
阿嫵將視線轉向商喜,瞬間柔和得讓人心軟。
“公主年幼,身邊離不得人,奴如今孑然一身,別無他求,只願日日陪在公主身邊,伴她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