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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滿月宴(四)

就這般,眾目睽睽之下,公主被喜怒無常都王上抱在懷裡帶了出來。

在座諸人無不震驚。

王上這些年為人詬病的原因並非只有暴虐好戰,還有不近人情——哪怕是面對著自己親生的四位公子。

無論幾位公子做得如何好,他們的父王似乎永遠不會喜歡,甚至只有疏離,只有厭惡。

商喜一入場便在暴君懷裡四下打量起來,率先入眼的正是前些日子在自己宮裡露過臉的哥哥們。

其中一人周身的怨恨與憎惡似乎格外明顯。

商喜愣愣地看著那恨不得將自己挫骨揚灰的藍袍少年,無奈地錯開了視線。

她記得他,商晚,那個因為自己早已撒手人寰的母妃的緣故而記恨起自己的二哥。

大哥商朝察覺到弟弟此時的怨憎太過露骨,抬手擋著唇輕咳一聲。

方提醒了這不省心的阿晚,轉頭又瞧見三弟商枝垂了眸,獨自闇然神傷。

商朝輕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他。

他知道,今日這一幕定然是會讓自幼敏感的小枝多心的,畢竟父王從來沒有抱過他們,從來都沒有過。

反觀年紀最輕的四弟商肆卻叫他省了心,只是痴笑著盯著父王懷裡的小妹看,連手邊的茶水灑了都不知。

罷了,阿肆也並非全然叫人省心。

“今日孤的公主滿月,如此良辰吉日,諸位都隨意些吧。”暴君懶懶地倚著龍椅背,抱著她的手臂卻沒有松力,仍是穩穩的。

良辰吉日,王上竟然說一個皇室女滿月的日子是良辰吉日。

“王上……”

一身著素裳的斑鬢老臣面色陰沉地站起來,似乎有話要說。

商扶伶抬眼斜睨,一個眼神生生將他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孫丞相美意,阿朝代小妹心領了,”大哥商朝見勢不妙立馬起身行禮,“也願父王身體康健,福壽延年。”

如今大辰在外雖尚無敵手,卻因著十年征戰的緣故內憂滿滿,孫丞相作為國朝上下如今唯一的主心骨,絕不可以身涉險。

孫丞相知道大公子此舉是在為自己開脫,感激地衝他一頷首,不再言語。

商扶伶似乎並不在意自己這個大兒子方才所言的每一個字,只蹙著眉凝視著懷裡溫軟的小紅糰子。

她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臂彎處一個刻意的顛簸,商喜頓時被迫清醒了幾分。

這男人在搞什麼……阿嫵呢?怎麼還不把她還給阿嫵……

暴君幽幽地看著她,語氣低沉,“困了?”

廢話。

商喜只覺得昏昏沉沉,整個身子疲軟得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凡間出生的小孩子都是這般容易困麼,她這一個月除了睡覺之外其餘的時間似乎剩不下什麼了。

“不許睡,”暴君見她合上眼,手臂又是一顛,“孤懷裡這麼金貴的地方,你居然捨得睡。”

這一刻商喜突然明白為什麼小孩子都喜歡哭了。

無法開口說話,能夠宣洩情緒的方法便只剩下了哭泣。

可是眼下躺在暴君懷裡,她連使用這種方法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好在雖然是這樣說,可暴君還是放任她睡了。

商喜一覺醒來已是暗澹夜色,滿座群臣已然散去,自己也不知何時被抱回了梧桐苑。

“公主醒了?”阿嫵伸了手逗弄她,緩緩撫了她的發,“公主今日宴上真乖,不哭不鬧,在王上懷裡睡得甚是香甜。”

若若託了腮,“是呀,王上見公主睡著,整整兩個時辰動都沒動過,生怕吵醒了公主呢。”

只是可憐了那個不小心摔了杯子的太監,在被王上狠狠瞪了一眼之後立馬被拖了出去,只怕此時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聽完若若之言商喜不由地一愣,那暴君有這麼好心?

估計是在一眾臣子面前做做樣子,讓人對他留下個愛女心切的虛偽形象罷了。

商喜睡得足,力氣也有了,轉頭瞧見身邊擺了個精緻的銀製物件兒,伸了小爪子便抓來看。

是個銀鎖,花紋精細,一看就非凡品。

阿嫵見她拿起銀鎖,趕忙將手墊在她的手掌之下,似乎是恐她一不小心脫了手將那銀鎖砸在臉上。

一邊笑盈盈道:“公主喜歡這個?”

商喜雖答不了,卻用實際行動回應了。

若若探頭說:“這是大公子送給公主的滿月禮物。”

大公子真是有心,特意敢在滿月這日打了一把平安鎖送來,寓意小妹長命百歲,平平安安。

一想起大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若若忍不住沒了分寸地發出感慨:“大公子性子溫和,簡直跟王上一點都不像呢……”

一句無心之言瞬間讓阿嫵心驚膽戰,趕忙出聲制止。

“若若!慎言。”

她們身為王室的奴僕,如何有資格妄自議論主子。

若若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此話的確過分逾矩,勐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怯生生地盯著阿嫵瞧。

商喜無奈搖頭。

傻瓜若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我,又什麼時候能長大呢。

滿月宴結束的那天夜裡,商喜獨自躺在床上望著頂幃出神,她白日在暴君懷裡睡得太多,如今自是難以入眠。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夜晚的時間真的很難熬。

除了靜謐,還是靜謐,只有一盞幽幽的燭火陪她清醒著。

思緒晃晃悠悠,商喜突然開始回憶從前在九重天的日子,如今想來,九重天的確遠沒有人間這樣有趣,人間有鮮活的生命,九重天卻沒有。

但無論再怎樣鮮活,她終歸是要回去的。

可是怎樣回去呢,照司命仙君所說,她此行為的是報恩,恩情了卻才算得圓滿,她現在卻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

窗沿的檀木忽地傳來一聲輕響,在鴉雀無聲的夜裡顯得格外滲人。

商喜愣了愣,仔細辨別著那不該在此時發出的響動。

深更半夜,翹窗而入,莫非是刺客?

阿嫵此時就在外間守著,只要她哭出聲來一定會將阿嫵引來,只是不知這刺客給不給她留下搬救兵的時間。

商喜心跳如雷,屏氣凝神靜聽來人的聲響。

那人一點點靠近了,腳步輕得有些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