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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這日,許連臻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光明亮。

身邊的一側依舊是空,他還是沒有回來。都已經第九天了。任何聯絡也沒有。

她與他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聯絡了,除了他主動會發她微信外。如今,什麼也沒有了。

生命中有些東西沒有過,也不過如此而已。可是曾經有過,如今沒有了,卻總讓人覺得隱隱難受的。

許小白躺在薄被之上,呼呼地喘氣。許連臻失神地望了片刻,方才起身梳洗。

拉開外頭那層厚實的窗簾,細細碎碎的光影從紗簾漏進來,有微塵在光束裡頭清幽浮動。她轉身抱起了小白,汲著拖鞋下樓。

客廳有人,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氣質高貴的側面。好在那人也並不想給她留多少幻想的餘地,大方優雅地起身:“許小姐,你好!”

那人頭髮鬆鬆的綰了髮髻,穿一件極精緻的黑色長袖毛呢連衣裙,淺V型的領口。典型的貴婦人裝扮。

許連臻並不認識她。可是她確知道這個人是衝她而來的。這人的五官笑容與蔣正璇有五六分的相似,且這般的年紀……她忽然憶起蔣正璇訂婚的那日,她確實有見過這位夫人的……

許連臻抱緊了小白,有些緊張地欠了欠身:“您好。”

那人淺淺而笑,不濃不淡,一切都優雅地恰到好處:“許小姐,我是正璇的媽媽,你可以叫我伯母。”

饒是許連臻平日裡頭再淡然,但此刻覺得說不出的緊張。這個人是蔣正楠和蔣正璇的媽媽。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緊張,其實她用不著緊張的。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明所以的緊張。

許連臻再度欠身,努力地完美微笑:“伯母,您好。”

陸歌卿的視線落在許連臻手上抱著的小狗身上,雖然早已經從女兒那裡知道了,但還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幾秒的光景,她便將那似愣怔妥帖收藏了。她優雅地坐了下來,淡笑道:“你坐吧,不要拘束。”

許連臻忙地放下了小白,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幸好當年父親請了專門的老師交過她禮儀,面對長輩,她只側著腿,虛虛地坐了三分之一。

陸歌卿掃了一眼她的坐姿,輕輕柔柔地道:“許小姐,我今天來打攪你,我想你肯定覺得我有些冒昧,對不對?”

“我想你現在肯定心裡在揣測我會跟你說些什麼?對不對?”

許連臻沒有說話,審時度勢,這種情況下,她能做的只是聽她將話說完。幸好,這位夫人目前似乎還沒有盛氣凌人的態度和意思,說話之間低低柔柔的,還算客氣婉轉。

“許小姐,我也不多說其他什麼了,就開門見山吧。請問你已經多久沒有聯絡你父親了?”

許連臻倒沒有預料到她會以這個作開頭,微帶了愕然地抬頭。

“我想你應該已經很久沒有跟你父親聯絡了,所以你肯定不知道他最近的身體情況。”

她每個月都定期去看父親。但蔣夫人的話裡明顯有話,許連臻自然是聽了出來,倏地抬頭:“伯母,我爸爸他怎麼了?”

陸歌卿緩緩地道:“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你爸病得不輕,上個星期所有檢查報告都已經出來了……”陸歌卿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地審視著她,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她頓了頓,說道,“得到醫生證實了,是胃癌。”

許連臻驟然瞪大了眼,她只是不肯相信,無意識地連連搖頭:“不,不可能的。如果我爸病的這麼嚴重,獄方……獄方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如果是犯人自己再三要求獄方不要通知家屬的呢?”

許連臻一呆,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不,是絕對有可能!是父親不想讓她知道。是父親想獨自承受這一切。無論父親他曾經做過什麼,但他絕對是世界上最疼女兒的一個父親。只要力所能及,他都要幫她撐住那一片天空,就算是那片天空早已經殘破不全了。

到了此時,許連臻已知蔣夫人說得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她頓時臉色慘白,方寸大亂:“不會的……肯定是弄錯了……就算不通知我,可是賀君不可能不知道的?”

陸歌卿瞧著許連臻失魂落魄的擔憂模樣,心裡倒起了幾分不忍,便道:“你先不要急。聽我把話說完。”許連臻這才有了反應,直直地抬頭,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監獄裡的犯人得了重病,有些是可以保外就醫的,但都是對有期徒刑的人而言的。可是你爸爸的條件是達不到保外的標準,除非……”

許連臻忽然福至心靈般地懂得了她意味深長的眼光,也明白了賀君為什麼不知道這麼大的訊息。

洛海市蔣兆國的夫人,若是連這點小事也無法辦到的話,那也真是白活了。

她垂下了眼簾,一字一句地問道:“伯母要我答應什麼,才會願意幫我這個忙呢?”

果然是個一點即通的聰明孩子。真是可惜了!

蔣母走後,許連臻抱膝坐在窗簾後面,一想到父親,心都揪疼了。她落了很久的淚,小白過來撓著她的褲子,衝她“汪汪汪”的叫。若是平時,許連臻早抱它在懷裡,逗它嬉戲了。可今天小白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地希望贏得主人的注意,但最後還是失望地趴在地板上,打了個滾,露出圓圓的肚子,“嗚嗚嗚”地抗議了幾聲。想來它也不明白,為什麼平日裡頭疼愛它的主人,今天不肯理睬她。

許久之後,許連臻轉頭環顧四周。原來終於是到了要離去的時候了。

其實那日開口問蔣正楠,也是問問而已。或許也有想確認他會不會按照約定讓她離開的想法。她不是傻子,又怎麼會感受蔣正楠這段時間對她的轉變呢。可她那般的自私,就像埋在沙堆裡頭的鴕鳥,唯有裝作什麼不知道而已。可是她不敢去確認那種改變是什麼?不敢也不能。她唯有把這些歸於蔣正楠的入戲而已。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這一點,還是要有的。

現在終於可以離去,可她為何會湧起強烈失落呢?

許連臻真的覺得自己有病。她竟然在這樣的時刻,開始留戀這裡了。

到了現在,這裡所有的一切,原本她極力想逃離的一切,如今倒似一把把的雙面刃,割得她她內心難受不已。

許連臻摸著胸口,猛然回神:是的,那個地方,會疼!

原來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貪念他給的溫柔,就算她早知道這些溫柔都是假的,都是做戲,她都已經貪念了。而且她居然連何時開始的,竟然也不知道。

只是,她早已經明瞭,一切已到結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