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天濛濛漸暗已現熱鬧，長街十坊，華燈鋪設，商貨琳琅滿目，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鬧市中央屹立的水雲閣，富麗堂皇，高可俯瞰全城光景，內閣之間紅綢系掛著一巨大的千角彩燈，光照之下陸陸續續進席的高官、外族使臣，最後皇宮儀隊入場，盛宴滿座。

時辰已到，皇帝高舉杯，眾客隨之，一酒罷，獻禮獻舞，曲樂聲起，舞姬紛來，角燈綻異彩，觥籌交錯。

酒水盡足後，登上高樓盛臺，放目遠眺，街繁人茂，河道虹橋萬燈零星，漫天璀璨，寓情於燈。

水雲閣上，眾人也選燈提筆，在皇帝的明燈放起後才紛紛鬆手。

明燈三千，夜空綺麗璀璨，萬民駐足仰天，祈願安寧順遂。

楚嫆俯瞰著這欣欣向榮的盛景，由衷地高興，如今朝政晴朗，內外善交，民生和樂，一切安定，自已心中的夙願也愈發強烈。

燈綵照耀下，心有靈犀地兩人隔空相望。

尉遲晏不假思索地抬腳往她那邊走，穿梭人群，眼看著越來越近，近在咫尺時，她身側的人出現相攔。

礙於眾人皆在，楚裕小聲輕咳提醒對方注意場合。

豈料她卻繞步走了出來，\"陛下，本宮與這位使臣是舊識，許是有事相議，我們先行告退一步。\"

楚裕沒想到她會主動說，周圍已有不少官吏和使臣都看過來了。

楚嫆向他行了個禮，旋即莞爾一笑地面向眾人，\"上元安康，此夜不禁，望各位盡歡。\"

說罷就光明正大地轉身離開。

尉遲晏也向皇帝行禮拜別，臨走時笑得意味深長。

楚裕欲言又止，旁邊的紀堇棠小聲道：\"行了，由他們去吧。\"

\"昨個還與尉遲使臣賽酒，結果喝個爛醉跟人家勾肩搭背，你們算是酒友了，放開點肚量。\"

\"朕只是瞧他那最後的笑，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楚裕直勾勾望著那離去的背影。

下到水閣一樓時，尉遲晏不知從哪取了兩個面具，將狐形那個遞給她。

楚嫆沒立刻戴上，而是瞧向身邊的青黛，\"這次，隨心所欲地自已去逛逛吧，今夜不用守著本宮。\"

青黛稍不放心，\"殿下，燈會魚龍混雜，恐有……\"

尉遲晏已戴好面具，牽住楚嫆的手。

青黛目光瞥了一眼，又瞧她沒有抗拒的樣子，沉默一瞬，只能點頭同意。

楚嫆眼神示意青黛的身後，\"佳節歡慶，尋伴遊街，及時行樂。\"

青黛狐疑，順著她的視線瞧去，只見阿日和提著兩盞燈，一臉侷促地笑了笑。

\"今夜好好玩，明日本宮再尋你說正事。\"楚嫆戴上面具，丟下這句話就和尉遲晏走了。

阿日和走過來，期待又靦腆地將燈籠一遞，\"師父，我沒逛過燈會，你能陪我一次嗎？\"

青黛神情淡然地問：\"你阿姐呢？\"

\"她早早就一人四處逛沒影了。\"

聽完這話後，青黛陷入了沉默。

阿日和垂眸不敢看她，攥緊手中的燈杆，有些不知所措。

\"銀錢帶夠了嗎？\"青黛冷不丁發問。

阿日和遲疑一剎，連忙取出錢袋子，\"帶夠了。\"

青黛接過他手中的燈籠，\"好，走吧。\"

他霎時抬眼，眸光煥然一亮，大步一邁追上她。

走到街上，各類熱鬧的活動，皮影、雜耍、戲臺，舞龍舞獅等目不暇接，越往裡走越擁擠，擦肩攢動。

忽然間，有一人走得急，不小心推搡一下，阿日和腳步踉蹌直接撞上了她，人流密集，更好巧不巧把她擠到了木樁死角處。

青黛微皺了皺眉，阿日和耳根子一熱，忙不迭站穩，後撤一步，\"對、對不起師父……\"

她擠出來，面前人山人海的，一時有些堵，還可能會走散。

瞧此，青黛想都沒想地伸手，\"抓緊我，待會擠過去就不會散。\"

阿日和愣住，緩緩看向她的手，慢慢地臉也在發燙。

青黛見他呆愣愣地，面不改色果斷抓起，牽緊他的手就拉走。

穿梭在人群中，耳邊盡是喧囂，他不敢置信地回握，掌心傳來的溫度是那樣的真實。

兩人一同擠到了河道邊上，虹橋中央處正準備著打鐵花。

河兩道圍滿了人，隨著匠人將燒熱的鐵水倒入木槽，棒槌一敲，雙手運上，頃刻間火樹綻放銀花，簌簌流閃，河面相映，炫彩無比，百姓高聲歡呼。

阿日和的目光漸漸由景及人，身側的她滿眼裝著熠熠光彩，臉上洋溢著笑意，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發自內心的笑容。

美得萬千盛景都淪為黯淡。

青黛覺察到異樣低頭看去，他的手試探性地擠進自已的指縫，試圖扣入。

耳邊太過吵鬧，她沒開口說話，而是慢慢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阿日和見她沒掙脫，頓時有了底氣，成功抓緊她的手。

青黛偏過頭，嘴角噙著淺笑。

半晌後，在他沉浸歡樂時，她突然回握。

十指相扣的剎那，阿日和立刻看向她。

恰好此時，煙花點燃升空，唰唰綻放光彩，火樹銀花相襯，整個天地被渲染成彩色。

他卻腦子一片空白，滿臉詫然和驚喜。

目光太過炙熱，青黛稍側身看向別處，手沒松依舊握著。

另一邊的兩人已放完了河燈。

尉遲晏手中拎一堆酒水吃食，另一隻手牽緊著楚嫆。

她手裡就提著個無骨針刺花燈，是方才在猜謎賽中奪得的獎品，燈身無骨架，皆有紙張拼接，刺出無數針孔，亮時光影斑駁成紋。

當時一展出來，楚嫆就喜歡得緊，最終憑實力拿到手。

兩人來到之前的水閣，包下最頂層，徑直走進觀賞最佳的那間廂房。

尉遲晏去擺吃食，楚嫆則推開窗，放眼望去煙花彷彿近在咫尺。

長桌面向窗，兩人席地而坐，在水雲閣沒吃多少，特意留著肚子，這會子可以開懷暢飲，舉杯相碰，一飲而盡。

\"殿下，我特意買的青竹酒，雖不烈，但你還是少喝些。\"尉遲晏見她喝這麼快，開口勸道。

楚嫆沒理會，繼續給自已倒，\"喝醉了倒頭就睡，本宮今夜就要逍遙放肆。\"

他笑著相陪。

喝了大半壺時，她半醉半醒地靠在他肩上，透過窗瞧那綻放的煙花，不由得思緒迴游：

\"第一次在這，你我皆心懷敵意，本宮設計讓你聞香，你趁煙花聲勢，氣急敗壞地強吻本宮。\"

\"第二次，本宮與蕭玧登上這，向下俯視時瞧見了街上的熟悉身影，四目相對間本宮能感知得到那人就是你。\"

提到某人，尉遲晏嘴角的笑意立馬收斂一半。

楚嫆絲毫沒覺察，端著酒跟他一碰，\"這是第三次，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尉遲晏微側過臉，在她要喝時攔住，舉杯的手一繞，呈交杯式。

她愣怔了一下，抬眸看他。

\"我知這是中原人成婚時必不可少的儀式，如殿下所言，你我歷經千帆，哪怕無緣，也要強行牽扯。\"

\"這一路我的所做所為，此生都將無……\"

楚嫆不等他廢話完，直接一口悶了酒，順勢補充他的話：\"無悔今生。\"

尉遲晏舒眉展眼，快速一飲而盡。

兩人相視而笑，再次靠在一起。

酒足半夜時，楚嫆醉得昏昏欲睡，他卻突然湊在自已耳邊問：

\"殿下，從何時開始？\"

她眉間微蹙動，半睜開眼瞧他，沒怎麼聽清，但身體先傾了過去，不偏不倚地堵住他的唇。

尉遲晏先是愣怔，旋即緩緩躺下。

楚嫆的手輕車熟路地伸入他的衣襟，氣息不齊時撤離，滿臉酡紅迷離，如勾魂狐般媚眼如絲：

\"現在就可以。\"

\"我的意思是何時出發…唔…去……\"他的話不得已吞入腹。

沒多久，好幾件衣裳就甩到了刺花燈旁。

正是良辰美景，心心相依，不避世俗，相守相望，身心交融，煙花火樹，徹夜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