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卻似乎註定了是個無眠之夜。
纏綿病榻的譚博文家是如此,從祠堂歸來的月明溪也是如此。
她腦海中不停回放著剛才在祠堂所見到的一幕幕場景,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
這一點點的不對勁,卻令她心中十分不安,彷彿有一把無形的利刃,時刻懸在她頭頂。
這不對勁並不是來源於譚博文家中,而是……
祠堂!
月明溪忽然驚坐而起,一瞬間周身血液都有些凝固了。
她努力剋制才控制住了雙手發顫,按捺住心中的急切搖醒了剛剛入睡的田清詞。
儘管如此,黑夜中她聲音依然是壓制不住地緊繃:“田師姐,田師姐,醒醒。”
幸好田清詞並沒有起床氣,雖是睡眼惺忪,仍然十分溫柔地嘟囔著:“怎麼了,大半夜睡不著嗎?”
月明溪語氣凝重地問她:“剛才去祠堂時,你有沒有看清,那門匾上,寫著什麼字?”
她其實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還需要一個確認。
田清詞仍處在迷迷糊糊之中:“還能寫什麼,總歸就是‘譚家村祠堂’之類的……不對,寫的好像是‘清河村祠堂’?還真是奇怪……”
田清詞又嘟囔著陷入了沉睡,月明溪卻如墜冰窟。
她腦海中反覆迴響著一段話,也是穿越前原小說中提到的一段話:
那妄渡峰小師妹月明溪,聽聞凌久曜失蹤,便悄悄溜出天衍宗,結果路經清河村,恰逢清河村全村被滅,這月明溪也無辜遇害。凌久曜聽了,心中嘆了又嘆,一時感慨,默默為那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師妹遙敬了一杯酒。
清河村,她努力避開的命運,卻隔著一層紗,換了個方向一步步向她逼近,然後,在她猝不及防之際,掀開那層面紗。
命運已然降臨。
月明溪思緒混亂,但好在,她很快找回了冷靜。
雖然原文中記載,“月明溪”將會殞命在清河村,但這一次,她的情況卻與書中的情形完全不同。
她這次不僅有了天衍宗這一代最強的九個弟子作為同伴,自已的修為也早已不同往日,書中的那個死劫,並不一定就會讓她也命喪於此。
更何況,明天一早,只要天一亮,他們就要立刻離開繼續趕往桐花城薛家。
一旦離開,清河村的事將再也與她無關了。
想通了這些,月明溪心中已多了些無畏。她雖然還是睡不著,但已經能安心等待天明瞭。
次日一早,月明溪及天衍宗一眾人,早早就梳洗完畢。
今天還是譚老招待他們,將他們送到了村頭,眾人告了別,正欲離開。
變故便是在此時發生。
“譚爺爺,譚爺爺,不好了,死人了!”
一個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一路跌跌撞撞跑過來,嘴裡還惶恐大喊著。
說來奇怪,這譚家村人也不少,村中青壯年也多,但昨天到村子一路走過來,他們竟一個小孩子都沒看到。
這毛頭小子還是他們在村裡看到的第一個小孩子。
譚老臉色大變,當即揪住那小子,嚴厲罵道:“大清早胡說八道什麼,當心衝撞了仙人。”
說完又轉頭賠著笑對凌久曜等人說道:“各位仙人見諒,村裡的毛小子沒見過世面,遇上點小事就開始胡說八道。仙人們的行程耽誤不得,我老人家就不遠送了,還得跟這毛小子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小子雖然年歲不大,但對譚老似乎十分敬畏,被他一聲喝止之後,當真閉了嘴。儘管臉上驚懼交加,卻愣是憋著沒再說一個字,也沒哭一聲。
譚老說完,不等凌久曜幾人回應,就慌慌忙忙扯著毛小子要回去。
“譚老稍等。”凌久曜突然出聲叫住了他,“我們這麼多人畢竟打擾了貴村一晚,現在村子裡出了事,我們說什麼也不能一走了之。何況這小朋友說得這麼嚴重,不如我們跟您一起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反正也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譚老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也不知在遲疑些什麼。
最終他彷彿下定了決心,說道:“那就勞煩仙人們費心了,我先去找村長,仙人們先自便。”
說完,他就扯著那毛小子大步離開了。
凌久曜帶著大家又回頭朝村子裡走去,月明溪心裡雖然無奈,但也沒立場責怪凌久曜的正義感。
回到譚家村,村子裡卻並沒有如他們設想的那樣兵荒馬亂,只是許多村民臉上的表情卻也有些耐人尋味,一時之間有些看不透。
十人下意識地往祠堂走去,村子裡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那村民們肯定會去祠堂集合。
等眾人趕到祠堂附近,發現那兒果然圍了不少村民,可奇怪的是村民們只是靜靜圍著,竟一點聲響都沒有。
向春山眼尖,一眼就在人群裡發現了剛才向譚老報信的那個小孩子。
他輕輕揪住那小孩,蹲下身子低聲問:“小朋友,這兒發生什麼事了,你剛才說死人了,是誰出事了?”
那小孩子臉上還有些害怕的表情,眼神在天衍宗幾人身上來回掃過,才怯怯說道:“博文叔死了,死在祠堂門口,身上都爛了……”
所有人都是一驚。
“博文?譚博文?可是姝媚家的譚博文?”
不怪他們驚訝,昨天才聽了譚博文和姝媚感人的愛情故事,結果今天就聽到男主角的死訊。而且譚博文身上有姝媚的妖丹,身體應該比尋常人更健壯才是,怎麼會突然死了?
他們還想繼續再問什麼,結果旁邊突然傳出來一對中年夫婦,一把將小孩子扯進懷裡。
“誰讓你出門的,大早上到處胡說八道,不記得爹孃叮囑了你什麼?不要命了?”那夫婦倆應該是小孩子的父母,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扯著孩子往家裡去。
那小孩雖然委屈,倒也沒掙扎,任由爹媽扯著,只是無措地回頭望了一眼。
天衍宗眾人靠近了祠堂,果然見到門口躺著一具男屍,那男屍衣著整潔,可身上已經開始腐爛,散發著陣陣惡臭,面上也有些潰爛了。
“好像確實是譚博文。”田清詞湊到月明溪耳邊,極小聲地說著。
她倆正巧昨天夜裡去見過譚博文兩人,所以依稀能從殘存的五官辨認出他的長相。
可昨天后半夜他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死在這裡了。
而且瞧這屍體腐爛的程度,竟似死了有一陣子了。
“這屍體體內好像並沒有妖丹。”凌久曜只看了一眼便確認道。
“妖丹去哪兒,還有那女妖姝媚,怎麼也不曾見?”同伴中有人提出疑問。
確實,如果只是普通死了個人,他們十人幫不上忙,也就只能離開,畢竟他們不是凡間官府,不會查案。
可現在這事兒涉及妖丹和妖族,他們免不了要多問幾句。
正在這時,一直安靜的人群終於引起了一點騷動。
“村長來了,快讓村長來看看。”村民們一邊說著一邊自動讓出通道來,語氣中對這村長十分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