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候審期間,雖然目不能視,但他聽完了全過程。
捕快拿掉黑布頭套後,押著林川走上公堂。
宋梓盯著林川的臉容,彷彿見了鬼似的,扭動著身軀,不知是想撲上去,還是往後閃躲,反正衙役不加思考,按緊了便是!
看到激動忿然的宋梓,林川有片刻的怔愣,隨後便垂下了眸子,開口道:“林川未曾服從主子娘娘的命令,於任務結束後自裁,讓主子娘娘失望了。”
宋梓沒法兒言語,但她呲目欲裂的表情,不難猜出她想說什麼。
林川躬身一拜,算是斷絕了當年的主僕關係。
而後,林川跪拜宋紓餘,不似先前尖銳冷淡的態度,此刻的林川,卸掉了滿身的戾氣,語態十分平和,“宋大人,我答應過穆師爺,只要見到宋國公,便不會再隱瞞任何,全盤招供。”
聞言,宋紓餘自然而然地看向穆青澄,收到她肯定的回應,他即道:“行,那你便自述吧!今日這堂公審,不拘泥於審理形式,現場對質、互相辯證,皆可!”
林川側了側身,尋到宋衍,目中浮起復雜的情緒,“我和鷹嘴山的五具白骨,我們六人原是宋老國公在軍中秘密訓練的高手,後被送入大內,效力於當時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今日的太后娘娘。但我們只是日常小事聽從娘娘吩咐,遇上大事,還是以宋老國公和宋國公的命令為主。”
“某日,娘娘突然傳召,命我們六人火速前往江南,對青樓‘水雲間’實施滅門,且在任務完成後,不許返京,自行了斷,以保真相不會洩露,牽連不到娘娘身上!生怕我們懷有二心不答應,娘娘提前握住了我們家人的命脈,一邊以豐厚的錢財為安撫,一邊拿出宋國公的令牌,逼我們服從軍令!”
“軍令不可違。我等只好照章辦差,於那年的除夕夜,扮作江湖人氏,屠殺了‘水雲間’三十二條性命!但行兇過程中,不慎被兩個小少年目睹,我們不想多造殺孽,只將一個小少年刺了幾刀,逼入太湖後,便沒再管另一個,火速撤離。之後,我們在鷹嘴山尋了一個山洞,作為自己的埋骨之地,我們的計劃是互殺,免得自己不忍心了結自己,但輪到最後,該我死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年幼的妹妹,便怎麼也捨不得枉死了。於是,我逃離了鷹嘴山,從此隱姓埋名。”
“然而,苟活的這十二年,我過得十分痛苦,我習武從軍,本該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或是護佑帝后,保社稷安穩,可我卻殺了那麼多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午夜夢迴,總是噩夢纏身,愧疚難當。直至去年,宋國公的兒子坐上了京兆尹,扶持女仵作穆青澄破了廟門懸屍大案,我才大夢初醒。”
“我有罪,但更大的罪人,是娘娘,是宋國公,真相不該被埋沒,‘水雲間’的三十二道冤魂不該白死,我的五個同伴,也不該糊里糊塗的送了性命!故而,從涑河女屍起,我便將自己暴露在京兆府的視野之內,步步謀算,最後將京兆府的人引去鷹嘴山,故意昏厥在山洞入口處,讓他們發現白骨,繼而調查白骨案背後的真相。”
林川供述的前因後果,基本上和宋紓餘推測的差不多,除了宋衍的令牌。
“怪不得你對宋國公充滿敵意,屢次提醒穆師爺要小心宋國公,不可完全信任。”
宋紓餘算是明白了當日不解之惑,他公事公辦的稱呼父親,且絲毫不通人情的審問道:“宋國公,林川對你的指控,你承認嗎?滅門‘水雲間’的命令,是你下的嗎?”
宋衍面色平靜,並無不悅,他道:“此事我毫不知情,是宋梓仿製了我的令牌,假傳我的軍令,欺騙林川等人犯下大案。案發後,三法司介入,我聽刑部的人說起案情,便覺察出不對,即刻派人入宮暗查,才知六大高手全部失蹤,之後核對了死者名單,我便全明白了。”
“所以,宋國公隱瞞內情真相,從中作梗,將我貶謫江南,既是為了護我父女性命,也是為了維護宋梓,保全宋家!”穆嚴一生清正,哪怕知道宋衍不是真正的主謀,也極度生氣宋衍的包庇。
宋衍臉上浮起愧色,但目光依舊坦然,“是,這是我當年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但箇中原因,除了穆兄所說,還摻雜了其它,令我不得不壓下案子,瞞而不發。”
說到這兒,他終於又望向了宋梓,無視宋梓含淚的眼眸,他無情的道出宋梓不為人知的隱秘,“宋梓伴君多年,始終不曾有孕,因為她瞞著先帝,一直在偷喝避子湯。案發後,朝廷震動,宋梓心裡慌張,為了給自己增加保全的籌碼,她有意懷上了皇子,但沒有對外宣告。”